虞战拉着阿淼,在积雪及踝、枯枝遍地的树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
阿淼毕竟是个小姑娘,体力远不如虞战,早已气喘吁吁,全靠虞战半拖半拽着前行。
突然,阿淼脚下被一截隐藏在雪下的树根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踉跄向前扑去!
就在她惊慌失措、试图保持平衡时,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右侧雪地里蜷缩着一根暗褐色、带着斑驳纹路的粗藤,那形状和颜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极了一条盘踞的毒蛇!
“啊——!蛇!”
阿淼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身体猛地向左边一扭,想要躲开那可怕的“蛇”!
可她忘了脚下是湿滑不平的雪地!
这一下用力过猛,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只听“咔嚓”一声轻响,伴随着一阵钻心的剧痛从左脚踝传来!
“哎呦!”
阿淼痛呼一声,整个人软软地瘫坐在雪地里,双手紧紧抱住瞬间肿起来的脚踝,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小脸疼得煞白。
虞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惊,连忙停下脚步,回头一看,也注意到了那根“罪魁祸首”的枯藤。
他走过去用脚踢了一下,枯藤滚到一边,根本不是什么蛇。
“啧!”
虞战没好气地啐了一口,看着疼得直吸冷气的阿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更多的是无奈,
“我说你这丫头,眼神不好就别乱叫!”
“一根烂树藤都能把你吓成这样?真是……”
他蹲下身,检查了一下阿淼的脚踝,已经肿起老高,显然是扭伤了韧带,肯定没法走路了。
他抬头看了看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呼喝声,又看了看疼得眼泪汪汪、可怜巴巴望着他的阿淼,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虞战认命般地低骂了一句,语气里充满了无奈,但动作却没有丝毫犹豫。
他转过身,背对着阿淼,微微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还愣着干什么?上来!真想留在这儿被他们抓去啊?”
阿淼看着虞战宽阔的后背,愣了一下,随即挣扎着用没受伤的脚支撑着,趴到了虞战的背上。
虞战深吸一口气,双臂向后一揽,稳稳地托住阿淼的腿弯,将她背了起来。
小姑娘身子很轻,但在湿滑的雪地里负重前行,无疑大大增加了难度和体力消耗。
调整了一下呼吸,再次迈开脚步,朝着树林深处艰难地跋涉而去。
只是这一次,他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每一步都更加沉重。
阿淼伏在虞战宽阔却已微微颤抖的背上,听着他粗重的喘息。
感受着他体温传来的热量,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害怕,小声啜泣着:
“战哥……对不起……都怪我……”
“别废话!抓紧了!”
虞战咬牙低吼,奋力前行。
身后远处,追兵嘈杂的呼喝声和脚步声已经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虞昭那气急败坏的叫骂:
“就在前面!快!别让那野种跑了!”
虞战的心沉到了谷底,心知背负一人绝难摆脱追兵。
他猛地停下脚步,将阿淼轻轻安置在一棵大树后,低声道:
“躲好,别出声!”
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借着林木与积雪的掩护,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绕至追兵侧翼,紧贴一棵枯树,屏息凝神。
与此同时,他意念微动,一柄来自“刀锋霸主”装备栏的锋利横刀已悄然握在手中。
冰冷的刀锋在雪地反光中闪烁着凛冽的寒芒。
脚步声和虞昭嚣张的叫骂声越来越近。
“那野种肯定跑不远!给我仔细搜!”
就在虞昭带着阿史那及两名护卫走过虞战藏身的枯树时,虞战动了!
他如同鬼魅般从树后闪出,手中横刀化作一道夺命的寒光!
“噗!噗!”
两声利刃割开喉咙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那两名护卫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颈间一凉,便捂着喷血的喉咙,难以置信地栽倒在地,在雪地上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虞昭被溅了一脸温热的血,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连连后退。
阿史那反应极快,瞬间拔刀转身,但看到两名手下顷刻毙命,他的瞳孔也是猛地一缩,脸上倨傲轻蔑的神情终于被凝重所取代。
“好狠辣的手段!”
阿史那死死盯住持刀而立、眼神冰冷的虞战,心中收起了最后一丝轻视。
他缓缓举起弯刀,摆出进攻的姿态,用生硬的汉语说道:
“看来,我小看你了。”
虞战根本不与他废话,低吼一声,主动出击,横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劈阿史那面门!
他要趁对方心神震动之际,一鼓作气!
“来得好!”
阿史那到底是高手,临危不乱,弯刀一横,准备硬接这一刀,打算凭更强的力量震飞虞战的兵器。
“铛!”
双刀猛烈碰撞,火星四溅!
虞战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虎口剧痛,横刀竟真的脱手飞出,“嗖”地插进了远处的雪地里!
“完了!”
一旁观战的阿淼吓得闭上了眼睛。
阿史那眼中凶光大盛,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小子,受死吧!”
他以为胜券在握,弯刀划出一道寒光,直取虞战中门大开的胸膛!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异变陡生!
虞战眼中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冷冽!
他看似空无一物的右手,在腰间看似随意地一拂——
下一刻,一柄造型奇特、刀身略带弧度、更适合贴身近战的障刀,如同变魔术般,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这完全超出了阿史那的认知和战斗本能!
他势在必得的一刀已然用老,新力未生,根本无法变招!
“死!”虞战发出一声低吼,身体如同泥鳅般顺势一侧,险之又险地让过阿史那的刀锋。
同时,手中那柄仿佛来自幽冥的障刀,沿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极其狭窄刁钻的角度。
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从阿史那因全力挥刀而露出的肋下空当,猛地刺了进去!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传来!
阿史那前冲的动作猛然僵住,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茫然和难以置信!
他低头看着没入自己肋部的陌生刀柄,又抬头看向虞战那冰冷的脸庞,似乎想不明白,这刀……是从哪里来的?
“呃……”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弯刀“当啷”落地。
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跪倒,鲜血迅速染红了他脚下的白雪。
“阿史那!”
虞昭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
虞战怎会放过他,一个箭步追上,飞起一脚,重重踹在虞昭的后心!
“噗——”
虞昭喷出一口鲜血,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虞战提着滴血的障刀,一步步走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虞昭,眼中杀机凛然。
就在虞战举起刀,准备结果虞昭性命的千钧一发之际!
“嗖嗖嗖!”
一阵密集的箭矢破空声响起,射在虞战周围的雪地上和树干上,逼得他不得不后退闪避!
“大胆狂徒!竟敢拒捕行凶!还不束手就擒!”
伴随着一声厉喝,数十名手持钢刀、铁尺、锁链的捕快,在一个班头模样的人的带领下。
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将虞战团团围住!
他们显然是顺着雪地上的脚印追踪而至。
虞战心中一沉!完了!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眼看逃生无望,虞战凶性大发,怒吼一声:
“挡我者死!”
挥舞障刀,如同疯虎般冲向捕快!
他刀法凶狠,力量奇大,瞬间又有两名躲闪不及的捕快被他砍翻在地!
“结网!快结网!”
那班头见虞战如此悍勇,脸色大变,急忙下令!
几名经验丰富的捕快立刻从背后抽出特制的、浸过桐油的坚韧渔网。
几人配合默契,大喝一声,奋力一撒!几张渔网如同天罗地网,朝着虞战当头罩下!
虞战挥刀疾劈,砍断了几根网绳,但渔网太多,范围太大,他终究还是被其中一张网缠住了手脚!
他奋力挣扎,渔网却越收越紧!
“压住他!”
班头一声令下,几十名捕快一拥而上,如同叠罗汉一般,将虞战死死地压在了雪地里!
几十个人的重量,加上渔网的束缚,任凭虞战力大无穷,此刻也动弹不得,只觉得胸口憋闷,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班头心有余悸地擦着汗,指挥手下:
“捆结实了!县令大人再三交代,要活的!这可是重犯!”
捕快们一拥而上,用浸过水的牛筋绳将昏迷不醒的虞战捆了又捆,直到确认他绝无可能挣脱。
这才松了口气,七手八脚地将他从人堆里拖出来,像扔麻袋一样丢在雪地上。
这时,一个眼尖的捕快才注意到,不远处那棵大树后面,还缩着一个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小丫头,正是阿淼。
“班头!这儿还有个丫头!”
那捕快喊道。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阿淼身上。
班头眯着眼,上下打量着阿淼。
虽然穿着朴素,甚至有些寒酸,但难掩其眉眼间的清秀,年纪也正在十四五岁上下。
班头的脑子立刻飞速转动起来——上面严令抓捕虞战,却语焉不详,只说是重犯。
皇后娘娘那边似乎也格外关注……这深更半夜,荒郊野岭,一个年轻姑娘跟着一个被通缉的亡命徒跑出来……
一个自认为“合理”且能讨好上峰的推测,瞬间在班头脑中成型!
他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一种“洞察真相”的得意表情,指着阿淼,对左右大声说道:
“把这丫头一起带回去!”
见手下有些迟疑,班头为了显示自己的“明察秋毫”,压低了声音:
“你们想想!这虞战是个什么货色?”
“一个市井混混,亡命之徒!”
“凭什么能劳动宫里……呃,劳动上面这么大动干戈?”
“非要活捉不可?”
他故意顿了顿,吊足胃口,然后指着阿淼,斩钉截铁地说:
“我看呐,这丫头八成就是关键!”
“你们看她,虽然穿得破,但这小模样,这年纪……保不齐就是宫里哪个贵人,甚至是……皇后娘娘身边跑出来的宫女!”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猜对了,语气更加肯定:
“肯定是这虞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勾引了这宫女,要不然,上面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番漏洞百出、却极其符合底层小吏对宫廷充满狗血想象的说辞,竟然让周围不少捕快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啊!
一个混混哪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但如果牵扯到宫里的秘闻,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抓回这丫头,说不定还是大功一件!
“班头高见!”
“还是班头看得透彻!”
捕快们纷纷奉承,再无异议。
“带走!统统带回去!”
“这回可是人赃并获……呃,是捉拿归案!”
班头意气风发地一挥手,感觉自己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恰在此时,那两名在客栈与铁牛缠斗的虞昭手下,终于狼狈不堪地追了上来。
连忙搀扶起受伤不轻、惊魂未定的虞昭。
捕快们认得这是虞府的少爷,知道惹不起,也不敢阻拦。
眼睁睁看着他们主仆几人,相互搀扶着,狼狈地消失在树林深处。
雪地上,只留下斑驳的血迹、杂乱的脚印、昏迷被缚的虞战、低声哭泣的阿淼,以及一群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心有余悸又暗自庆幸完成了任务的捕快。
虞战的逃亡之路,似乎在此刻,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