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马车在清晨的洛阳街道上平稳行驶,车厢内熏着淡淡的檀香,气氛却有些凝滞。
虞世基端坐在主位,闭目养神,手指轻轻捻动着腕上的佛珠。
虞战则靠窗坐着,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中盘算着如何应付即将到来的太子召见。
沉默良久,虞世基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虞战身上,语气平淡地打破了沉寂:
“还在怪祖父?”
虞战闻言,收回目光,垂下眼帘,语气恭谨却听不出什么温度:
“孙儿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怪?”
虞世基嘴角牵动了一下,似笑非笑,
“罢了。”
“有些事,你现在不明白,日后自然会懂。”
“祖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虞家,也是为了你好。”
虞战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孙儿明白祖父苦心。”
心里却补了一句:
“呵呵,为了我好?把我娘赶出家门,让我流落市井自生自灭,也是为了我好?”
虞世基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却也不点破,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了些:
“昨日你在勋卫衙门,力挫殿卫,识破幻术,大涨我虞家声威,做得很好,没给祖父丢脸。”
“谢祖父夸奖,孙儿分内之事。”
虞战依旧保持着疏离的恭敬。
“嗯。”
虞世基微微颔首,车厢内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似随意地问道:
“对了,有件事……祖父想问问你。”
“前几日,虞昭,在城外遭人袭击,受了些伤。”
“此事……你可曾听闻?”
“或者,可知道些什么?”
虞战心中猛地一凛!
虞昭受伤了?
他立刻联想到那天在城外客栈,被一伙人伏击,其中那个为首的华服公子……难道就是他?
那个口口声声要杀了自己的家伙,竟然是虞昭?
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些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但虞战脸上却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茫然,他抬起头,迎向虞世基审视的目光,语气肯定地说道:
“昭弟受伤了?”
“孙儿并不知晓。”
“孙儿昨日才第一次回府拜见祖父,之前一直流落在外,与府中并无往来,连昭弟的面都未曾见过,又怎会知道他的事?”
“更与他受伤之事毫无瓜葛。”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
他确实不知道那天伏击他的人是虞昭,也确实与虞昭素未谋面。
至于“毫无瓜葛”,从虞战的角度看,他只是自卫反击,打伤了一个伏击他的陌生人,自然与“虞昭受伤”这件事“无关”。
虞世基深邃的目光在虞战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从中找出些许破绽。
但虞战的表情坦荡,眼神清澈,除了最初的惊讶外,并无丝毫慌乱或躲闪。
虞世基沉吟少许,最终缓缓点了点头,语气听不出喜怒:
“嗯,不知道便好。”
“许是他在外招惹了什么是非。”
“此事你无需再理会。”
他不再追问此事,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随即,他坐直了身子,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好了,闲话少叙。”
“马上就要到东宫了。”
“觐见太子,非同小可,礼仪规矩,一字一句都不可出错。”
“你仔细听好,祖父与你分说……”
接下来的路程,虞世基不再谈论家事,而是详细地教导虞战觐见太子时应注意的礼仪规范:
如何行礼、如何回话、眼神该看何处、声音高低如何把握。
甚至提前为他预设了几个太子可能问到的问题,并教他如何得体地回答。
既要彰显才能,又不能显得狂妄,既要表达忠心,又不能过于谄媚。
虞战虽然心中对这套繁文缛节不以为然,但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打起精神,认真记下。
马车在青石板上轧轧前行,车厢内,一老一少,一个谆谆教导,一个凝神静听。
各怀心思,朝着那座象征着帝国未来权力中心的东宫,渐行渐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