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西斜,将洛阳城染上一层血色的余晖。
虞战来到练兵场,将今夜的计划向韩猛、瘦猴、张从等核心心腹和盘托出。
韩猛一听,心头剧震,他虽然勇猛,但毕竟是正规军官出身,对朝廷法度有着根深蒂固的敬畏。
之前也不是没动过铤而走险的念头,可当真要迈出这大逆不道的一步,心底那份对王法的敬畏,还是让他迟疑了。
“嘿嘿!”
瘦猴和张从这对曾经的市井混混头子,却是两眼放光,欣喜若狂,
“侯爷英明!”
瘦猴搓着手兴奋地说道,
“早就该这么干了!这京城的武库银库,肥得流油,不拿白不拿!”
“还有那鸟皇宫,烧了也就烧了!”
张从也是一脸的跃跃欲试:
“侯爷您放心!”
“城里的那些兄弟,属下最熟悉不过!”
“保管让他们今天晚上闹得满城风雨,让官府焦头烂额,绝对没功夫注意到咱们这边!”
虞战满意地看了瘦猴和张从一眼,然后看向韩猛。
韩猛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粗粝的手掌无意识地在裤腿上摩挲着,留下淡淡的汗渍,
“侯爷……”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
“您……您真的想清楚了?”
“这条路,一旦踏上去,可就……可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虞战凝视着韩猛因紧张而绷紧的脸庞,声音低沉而清晰:
“韩猛,乱世将至,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
“若按部就班,我等迟早成为他人案板上的鱼肉!”
“今夜之事,成了,我等便有了立足乱世的根基!败了,大不了一死!你若怕了,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韩猛看着虞战那双深邃而坚定的眼睛。
又看了看周围摩拳擦掌的瘦猴、张从,一股血性猛地冲上头顶!
他一咬牙,单膝跪地,抱拳道:
“末将的命,是侯爷给的!侯爷既然决心已定,末将誓死相随!刀山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今夜,末将和程咬金就守在侯爷身边!”
“若有哪个不开眼的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或者敢阻拦侯爷,末将就亲手送他上路!也好替侯爷省去一些麻烦!”
虞战深深地看了韩猛一眼,伸手将他扶起:
“好!有你们在,本侯放心!”
有些脏活,确实需要有人去做,韩猛和程咬金,正是合适的人选……
“瘦猴,张从,你们立刻去联络城中的人手!”
“记住,不要告诉他们具体事宜,只需让他们在城中几处繁华之地和衙门附近趁机制造混乱,越大越好!”
“但要约束他们,只捣乱,不得伤及无辜百姓性命!”
“属下明白!”
瘦猴和张从领命,匆匆而去。
虞战又对韩猛吩咐了几句,让他去召集最可靠的几十名勋卫精锐,随时待命。
一切安排妥当,虞战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窗外渐渐降临的夜幕。
“序幕,该拉开了……”
天色彻底黑透之后,虞战只带着韩猛和程咬金,以及几十名精悍的手下,融入了洛阳城沉沉的夜色之中。
他们的第一站,是位于皇城边缘的勋卫衙门和紧邻的武库。
虞战径直走入勋卫衙门,值班的军官见是他,连忙躬身行礼。
虞战面无表情地出示了一块令牌,沉声道:
“奉太子洗马沈文沈大人口谕,今夜勋卫衙门与武库除必要值守人员外,其余将士一律提前放假休沐!没有本侯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武库重地!”
那军官一愣,
“沈大人的口谕?还有这种事?”
但他抬头看到虞战那张冷峻的脸,以及他身后韩猛、程咬金那两尊凶神恶煞般的身影,到嘴边的疑问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冠军侯和沈大人是如今京城最大的两位实权人物,他们联手下令,我一个小小的校尉,岂敢多问?”
“末将遵命!”
他连忙转身去传达命令,很快,勋卫衙门和武库附近便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寥寥数人。
紧接着,虞战又带人来到了“藏银台外库院”(俗称银库)。
这里的守军并非虞战直属,但当虞战再次亮出“沈文”的名号,让他们都放假时。
银库的守将虽然满脸狐疑,但看着虞战身后那群彪悍的手下和虞战本人那不容置疑的威严。
再想到如今京城确实是这位冠军侯说了算,沈文也是文官之首。
终究没敢多说什么,乖乖地带着手下撤走了。
解决了武库和银库的守军,虞战的目光投向了更远处——洛阳城的城墙。
他需要将城防的注意力调开!
他首先来到了位于皇城附近的“神作间”,找到了正在和几个手下将领喝酒吹牛的鹰扬郎将陆常。
虞战将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一脸“凝重”地说道:
“陆将军,刚接到沈文沈大人急报,城外斥候发现,瓦岗寨贼寇大队人马,约有五六万之众,正悄悄向东门方向运动,似要趁夜猛攻东门!”
“啊?!”
陆常一听,吓得手里的酒杯差点掉在地上,脸色瞬间惨白!
“五、五六万?攻东门?这、这如何是好?东门守军不足,如何抵挡得住啊!”
“沈大人已有决断!”
虞战拍了拍他的肩膀,
“命你即刻集结所有兵马,火速增援东门!务必要将贼寇挡在城外!”
“可、可是……”
陆常有些将信将疑,
“如此军情,为何末将没有接到任何通报?”
“军情紧急!斥候是直接报给沈大人的!”
虞战脸色一沉,
“怎么?陆将军是信不过本侯,还是信不过沈大人?”
“不敢不敢!”
陆常被虞战的气势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
“末将这就去集结队伍!这就去!”
他心里虽然还有疑虑,但更怕虞战,只好匆匆跑去集合兵马了。
“废物一个,果然好搞定……”
虞战看着他慌乱的背影,心中冷笑。
调开了陆常,虞战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洛阳城北门。
北门守将乃执行禁卫总领张阙,与陆常分属不同统辖体系。
因北门紧邻皇宫重地,故特由禁卫驻守。
陆常虽能调动其余城门守军,却无权干涉北门防务。
正因如此,虞战不得不亲自走这一趟。
张阙此人行事缜密,绝非陆常那般容易应付。
虞战依样画葫芦,将“瓦岗寨欲攻东门”的“紧急军情”又说了一遍,要求张阙率北门守军主力前往东门增援。
张阙听完,眉头紧锁,沉吟道:
“侯爷,不是末将不信您,只是,若将北门守军都调往东门,万一这是贼寇的调虎离山之计,趁机偷袭北门,那洛阳城岂不危矣?”
虞战闻言,眉峰微蹙,眼底掠过一丝寒芒。
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张将军,你的担忧,沈大人和本侯岂会没有考虑?”
“然眼下贼寇主力明确指向东门,若东门有失,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至于北门,只需留下少量士兵即可。再者……”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这是沈大人的命令。”
“张将军,你若实在信不过,本侯也不强求。”
“你现在就可以派人去沈府求证。”
“不过,若是因此耽搁了战机,导致东门被破,这责任,可就要由张将军你一力承担了!”
张阙看着虞战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又看了看他身后手按刀柄、虎视眈眈的韩猛和程咬金,心中天人交战!
“去求证?万一是真的,我就是贻误军机,死罪!可万一是假的,这冠军侯和沈文到底想干什么?”
他心念电转,思绪如麻,最终,对“承担责任”的恐惧,以及对虞战、沈文权势的忌惮,压倒了他心中的疑虑。
“罢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真出了事,也有高个子顶着!”
“末将不敢!”
张阙深吸一口气,躬身道,
“末将这就集结队伍,随侯爷前往东门增援!”
看着张阙也转身去集合军队,虞战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丝。
“总算都调开了……”
他抬头望向皇城方向,那里一片寂静,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
而今夜,他就要在这头巨兽的身上,点燃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火!
“走吧……”
他对韩猛和程咬金低声道,
“好戏,就要开场了……”
三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通往东门的街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