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宫殿群被甩在身后,林无痕与苏婉清二人结伴,依照石碑碎片的微弱指引和那份得来不易的地图,朝着混沌神殿遗迹的核心区域不断深入。
环境变得愈发险恶。空气中弥漫的古老威压几乎凝成实质,每一步踏出,都需要耗费比外界多数倍的力量来抵抗那无处不在的空间挤压感。偶尔从废墟深处传来的古兽咆哮,声浪中蕴含的凶戾与强大,令真仙后期的修士都会为之色变。那些残留的禁制也不再仅仅是简单的能量陷阱,而是演化出各种诡谲莫测的形态——有时是无声无息缠绕上来的空间褶皱,有时是凭空出现的、能侵蚀神魂的幻象迷雾。
两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林无痕凭借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感知和对古道纹的初步理解,往往能先一步察觉危险;苏婉清则剑心通明,于细微处洞察杀机,手中长剑时常在箭不容发之际斩断无形的威胁。一者洞察先机,一者决断凌厉,虽是临时结伴,配合却愈发默契,一路有惊无险地穿越了数片标记为“高危”的区域。
这一日,他们按照地图上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进入了一片奇特的山谷。
地图上对此地的标注只有一个简单的名称——“寂静山谷”,并无危险提示。然而,刚一踏入谷口,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便扑面而来。
山谷之内,与外界的凶险截然不同,呈现出一种死寂的“安全”。
没有古兽的嘶吼,没有风声,甚至连灵气流动的细微声响都彻底消失。万物凋零,目光所及之处,是灰败的、毫无生机的岩石和干裂的土地。几株早已枯死不知多少岁月的古树,保持着扭曲的姿态矗立着,树皮剥落,如同伸向灰色天空的绝望手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空洞感,仿佛连“声音”这个概念本身都被从这里剥夺了。
更让林无痕心悸的是,此地的灵气稀薄到近乎枯竭,并非被某种存在吸收,而是……仿佛从根本上就被“抹去”了灵性,变成了一种惰性的、无法被吸纳的能量残渣。
“此地有古怪。”苏婉清清冷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响起,也显得有些突兀和失真。她握紧了手中的剑,秀眉微蹙,显然也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
林无痕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因为在他踏入山谷的瞬间,体内自行运转的《混沌衍道经》猛然加速,道种震颤,并非是在吸收炼化此地的能量,而是产生了一种源自本能的、强烈的排斥与警示!仿佛遇到了天敌。
他停下脚步,蹲下身,仔细查看脚下的暗褐色泥土。神念如同最精细的砂纸,一点点地扫描过去。起初并无异样,但当他将一丝极其微弱的混沌之气注入神念,再次探查时,异变发生了。
在混沌之气的映照下,那些看似普通的泥土、岩石表面,赫然浮现出一些极其淡薄、几乎与物质本身融为一体的灰色痕迹!这些痕迹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残留的“印记”,它们的存在方式极为诡异,并非附着,而是在不断地、缓慢地“同化”和“抹除”着所接触物质的内在能量结构与活性,将其推向一种绝对的“无”的状态。
林无痕又走到一具半埋在土里、不知属于何种强大生灵的巨大骸骨旁。骸骨晶莹如玉,历经万古而不朽,显然其主生前实力滔天。但就在这坚硬的骨骼表面,他也发现了同样的灰色痕迹。这些痕迹如同附骨之蛆,仍在极其缓慢地侵蚀着骸骨中最后一丝残留的神性精华,使其最终会化为真正的凡骨,乃至虚无。
“这是……什么力量?”苏婉清也走了过来,她虽无法像林无痕那样清晰感知,但剑修敏锐的灵觉也让她察觉到了这些痕迹散发出的不祥与死寂。
林无痕站起身,眼神锐利如鹰,沉声道:“一种我从未见过,但层级极高的力量。它与混沌的‘包容万物,衍生万象’之道截然相反,走的是一切存在之物的反面——纯粹的‘湮灭’与‘归无’。”
他回想起进入遗迹后的种种见闻:外围区域不正常的空间崩塌,混沌古兽那失去理智、只剩下毁灭本能的疯狂异变……之前只以为是岁月侵蚀和遗迹本身禁制破损所致,但此刻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或许,我们可以称它为——‘虚无之力’。”林无痕给出了命名,语气沉重,“我怀疑,混沌神殿遗迹的衰败,乃至更广阔天地间某些不为人知的隐患,背后都可能与这种力量的侵蚀有关。”
这个猜测让他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混沌,是宇宙的本源,是生机与秩序的起点。而这“虚无之力”,则是终点,是彻底的寂灭。两者如同光与暗,天生对立。能够侵蚀混沌,并留下如此难以磨灭痕迹的力量,其源头该是何等恐怖?
苏婉清听完他的分析,清冷的容颜上也布满了寒霜。她师门遭劫,深知力量失衡带来的灾难。若林无痕的猜测为真,这“虚无之力”恐怕不仅仅是遗迹内部的危机,更可能是波及诸天万界的一场浩劫前兆。
“这些痕迹,似乎在指向某个方向。”苏婉清观察着地面上那些灰色印记残留的疏密与走向,虽然杂乱,但整体上有一个隐约的汇聚趋势。
林无痕顺着她的指引望去,同时仔细感应体内石碑碎片的悸动。
两者指向的,竟是同一个方向——混沌神殿遗迹的最深处!
寻宝之路,探查石碑碎片之谜,与追寻这诡异“虚无之力”源头的路径,在此刻无形地重合了。
前路不再仅仅是争夺机缘与传承的险地,更像是走向一个巨大谜团和潜在灾难的中心。空气仿佛变得更加沉重,那死寂山谷中的无声,此刻听来,如同末日来临前的默哀。
林无痕与苏婉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意。
“走吧。”林无痕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无论如何,答案都在前面。”
两人不再停留,加快速度穿过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山谷,将那份源于“虚无”的隐忧深深埋入心底,朝着那片孕育着最大机缘与未知凶险的遗迹核心,坚定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