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下着绵绵细雨。
苏见夏吃完早饭趟山上,查看果园的情况。
踩着刚下过雨的泥泞小路,鞋底碾过混着草屑的黄泥巴,发出细碎的“咯吱”声,让她修路的念头更深。
这路啊,是真该修了。
苏见夏揣着修路的念头下了山,便往村委会走去。
村委会的门虚掩着,里头传出来几句闲聊声。
她抬手叩了叩,“永康叔,在吗?”
“是见夏啊,进来进来。”
村长陆永康正坐在桌旁翻着一叠文件,见她进来,忙把手里文件放好,脸上堆起爽朗的笑,“来得巧,我这儿正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苏见夏在对面的凳子上坐下,刚要开口问修路的事,就见村长从抽屉里摸出个红封袋,往她面前一推:“你前段时间报的那个大学生返乡创业补贴,批下来了!”
她愣了愣,拆开红封袋抽出里头的转账单,指尖扫过数字时心里一跳,八千块。
虽说比起修两条路的开销还差得远,但对于刚起步的果园来说,已是笔不小的进项。
她抬头时,瞥见坐在侧边记账的村会计老李正朝她点头,眼里带着几分赞许:“这钱拿得值当,你回村搞果园,可比在外头漂着实在。”
“谢谢永康叔,也麻烦李会计跑前跑后了。”
苏见夏把红封袋小心折好塞进兜里,笑意里带着真切的热乎气,
“其实今天来,是想问问修路的事。果园那条路太窄,拉果子的车也进不去;还有村东头那截,孩子们下雨天上学净踩泥坑……国家对这方面有没有啥政策支持?”
村长往搪瓷缸里续了些热水,眉头微微蹙起:“政策是有,比如‘一事一议’项目能补点,但大头还得咱们自己凑。我原本琢磨着搞众筹,让村民和在外的乡亲们都搭把手,可你也知道,村里大多是老人孩子,手里实在紧巴。”
苏见夏指尖在竹椅扶手上轻轻敲着,心里盘算了片刻。
卖人参得的八百万还存在卡里,原本是打算用来扩建果园、引进新苗的,但修路这事儿,眼下更像块压在心头的石头。
她抬眼时,目光亮得很:“永康叔,众筹就别搞了。修路的钱,我来想办法。”
村长刚端起缸子要喝,闻言动作一顿:“你……”
“果园的路修好了,运果子才方便;孩子们上学的路平了,家长也能少操心。”
她笑了笑,语气说得轻描淡写,却透着股笃定,“钱嘛,慢慢挣就是了。先把这两条路弄利索了,比啥都强。”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她沾了点泥点的裤脚上,也落在桌子上那盏昏黄的台灯上。
村会计老李停下手里的笔,望着她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对一个年轻姑娘揣着热肠、敢扛事的敬佩。
村长看着她,半晌才叹口气,端起缸子喝了口水道:“行,你这姑娘,有魄力。稍等,我把修路的预算和图纸找出来,咱们再细合计。”
村长的声音里带着点动容,他放下搪瓷缸,从桌角翻出一沓卷着边的纸,摊开在桌上:
“你看,这是我前阵子托镇上工程队估的价。果园那条路长,得拓宽加硬化,算下来得二十多万;村东头那段路短些,应该五万左右。”
苏见夏凑近了看,图纸上的铅笔印歪歪扭扭,却把哪里该填坑、哪里该拐弯标得清清楚楚。
“好,我心里有数了。”
她抬眼时,语气稳当得很,“永康叔,您帮着联系工程队,合同啥的咱们按规矩来。钱的事您放心,我这两天就去银行取出来,先打一部分定金。”
村会计老李在旁边听得直点头,笔尖在账本上顿了顿:“见夏这魄力,真不像咱们村出来的娃。想当年我家小子念大学,毕业说啥不肯回,说村里没奔头……”
“现在不一样了。”
苏见夏笑着打断他,“路修好了,果园的果子能运出去,说不定以后村子还能搞采摘园。等日子过顺了,保不齐有更多年轻人愿意回来呢。”
村长没说话,他看着眼前这姑娘,想起她刚回村时,村里人虽没说,但是就是不太看好。
可这才多久,她不仅把荒了的果园打理得有模有样,还想着给村里办实事。
“行,那我这就给镇上王队长打个电话,让他带着工人过来再实地瞅瞅。”
村长站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不过你也别太急,钱的事量力而行。真不够,村里再想想办法,别自己硬扛。”
“知道啦永康叔。”
苏见夏也跟着站起来,兜里的红封袋硌得慌,她摸了摸,又想起件事,“对了,这创业补贴,我想拿一半出来给村里的孩子们买些新书和文具,您看行不?”
老李在旁边接话快:“这有啥不行的?你这孩子,心善!”
村长也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你说了算。回头让李会计跟你去镇上供销社挑,记村里账上,哦不对,用你这补贴钱,剩下的再从村集体里补。”
苏见夏应着,推门往外走。
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腥气,远处果园的方向飘来淡淡的果香。
她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泥路,踩下去就是一个深窝,心里却亮堂得很。
路嘛,一步一步修,日子嘛,一天一天过。总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