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陆家嘴浮空城在狂暴的磁暴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巨大的钢铁骨架扭曲变形,仿佛一只被无形巨手捏住的脆弱模型。凯文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抵住女儿薇薇安剧烈摇晃的轮椅,冰冷的金属扶手几乎嵌进他的掌心。透过脚下震颤的透明地板,三千米之下,浑浊的黄浦江面正上演着惊悚的倒影奇观——西周洛邑的庞大鬼影在波光中摇曳,那是悬于城市上空的巨大日晷投射出的时空沼泽,正贪婪地吞噬着现实。摩天楼群如同投入水中的盐块,边缘模糊、溶解。
“爸爸,影子在吃楼!”薇薇安细弱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几乎被撕碎,她惊恐地指向外滩方向。世纪金融大厦正经历着骇人的坍缩,闪耀的玻璃幕墙如蜡般融化、退潮,显露出下方粗糙的夯土墙基。一台Atm机外壳剥落,吐出的不再是钞票,而是成串用麻绳穿起的、锈迹斑斑的青铜贝币,叮叮当当地滚落在已然变成泥泞土路的地面上。
通讯器里,林远的声音带着破音的嘶吼,穿透所有杂音:“凯文!日晷自毁程序彻底失控了!它需要最高权限认证——姬发直系血脉的活体基因密码!只有薇薇安的血能强行暂停这该死的倒计时!”
姬发血脉?凯文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瑞士银行深处那间永不开启的金库、那些用层层密码和合金包裹的秘档碎片瞬间涌入脑海,带着刺骨的寒意。三千年前,周武王姬发为伐纣王,竟向遥远昴宿星团的未知存在借贷了名为“天命”的力量!而那抵押物,竟是深植于华夏族群血脉核心的伏羲基因链!如今,债务逾期,冰冷的宇宙法则启动,整个地球将被强行压缩为一颗冰冷的白矮星,用以抵偿那笔跨越了三十个世纪的陈年旧债!
“用我女儿的血?!”凯文的怒吼在狂风中炸开,带着绝望的疯狂,“休想!”他猛地松开轮椅,扑向浮空城边缘一处紧急火力点。电磁炮粗壮的炮管上,镌刻着大周星际银行冷冰冰的格言“时间即权力”。此刻,这权力的象征却被他疯狂地调转方向,死死瞄准了悬浮在日晷下方、散发出温润青白光辉的良渚玉琮——那是维系这座浮空城、乃至暂时稳定这片扭曲时空的唯一现实支点。
能量在炮管深处发出刺耳的嗡鸣,幽蓝的电弧疯狂跳跃。凯文的手指悬在发射钮上,指节因用力而惨白。
就在炮火即将喷涌而出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直瘫软在轮椅上的薇薇安,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断裂了。那困扰她多年的渐冻症的沉重枷锁,在时空的剧烈震荡中无声崩解。她猛地挣脱束缚,小小的身体轻盈地跃起,赤足直接踏在虚空中。足尖落处,奇异而古老的青铜色莲花凭空绽放,托住了她。她张开双臂,像一只扑向火焰的飞蛾,决绝地挡在了那足以撕裂空间的电磁炮口与玉琮之间!
“薇薇安——!”凯文目眦尽裂,肝胆俱裂的嘶吼被巨大的炮击轰鸣彻底吞没。
足以撕裂钢铁的电磁炮弹,在触及女孩单薄胸膛前的毫厘之处,诡异地悬停了。炽热的金属弹壳如同投入熔炉的蜡块,瞬间熔解,流淌下来。但它并未坠落,而是在薇薇安身前快速流淌、塑形,凝固成一幅动态的青铜浮雕——画面里,是幼小的凯文,约莫五岁光景,蹲在化工厂后那条污浊的河边,专注地放着一只简陋的纸船。河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蝌蚪,正被那泛着诡异油光的毒水无情吞噬。画面的最下方,一行瘦金体小字如同冰冷的判决,缓缓浮现:“父债女偿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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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晷巨大的基座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巨响,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爬满整个结构。在遥远的西安城上空,一个吞噬光线的黑洞无声旋转成型。周髀测影台那些历经沧桑的石圭,此刻化作汹涌的数据洪流,裹挟着秦砖汉瓦的碎片冲天而起。大雁塔檐角悬挂的古老铜铃叮当作响,纷纷剥落,每一枚都在坠落中疯狂膨胀,转瞬化为卫星般巨大。铃舌处,精密的机械结构伸展,化作一只巨大的、闪烁着冷硬合金光泽的手臂,掌心位置,一个穿着西周衮冕的机械人形——机械姬旦——赫然显现。它空洞的眼窝扫视着下方崩坏的世界,合成音冰冷而宏大,响彻每一个角落:“债务清算协议,签署即刻生效!”
凯文被巨大的冲击波掀飞,重重摔在冰冷的金属甲板上,喉头腥甜。他挣扎着爬起,看到那巨大的机械手臂伸到他面前,掌心悬浮着一份流淌着幽蓝光芒的全息合同。条款在冷光中无情闪烁:债务展期三千年,抵押物追加全体人类脑神经突触所有权。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他的骨髓。脑神经突触?这意味着全人类的思维、情感、创造力,都将成为典当物,三千年为奴!
没有选择。女儿虚弱的身体挡在炮口前的景象灼烧着他的视网膜。他用颤抖的手指在虚空中签下自己的名字。最后一个笔画完成的瞬间,机械姬旦那合金铸就的指尖,如同审判之矛,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瞬间洞穿了凯文的胸膛!
剧痛淹没了一切。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溅落在近在咫尺的巨大日晷表面。奇迹般地,日晷核心那毁灭性的倒计时红光闪烁了几下,竟真的停滞了。
然而,拯救并未到来。头顶那巨大的黑洞猛地向内坍缩,随即以更狂暴的姿态撕裂、扩张,形成一条幽暗深邃的星际甬道!甬道深处,传来令人灵魂颤栗的金属摩擦与撞击的轰鸣。
十万口巨大的青铜鼎,如同被巨人倾倒的垃圾,又如一场毁灭性的陨石雨,从那甬道中呼啸而出,裹挟着毁灭的风暴,狠狠砸向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