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谷惊魂》1
干将剑那开天辟地的一击,并非单纯的物理破坏,更像是一把钥匙,插入时空的锁孔,强行扭转了现实的齿轮。能量并非消散,而是被裂谷本身贪婪地吸收、转化,形成一个短暂的奇点效应。时间在这里失去了线性流动的意义,尘埃悬浮在半空,每一颗微粒都折射着残留的能量辉光,如同亿万颗微缩的星辰定格在毁灭的瞬间。声音被吞噬,只剩下耳鸣般的绝对寂静,压迫着每个人的鼓膜。
那具非金非石的棺椁,静静地躺在裂谷最深处,仿佛是这片时空凝结的核心。材质似玉非玉,似金属非金属,表面流淌着一种哑光般的质感,却又在深处隐隐透出复杂的、如同电路板又似血脉经络的细微纹路。棺椁并未严丝合缝,先前干将剑的冲击似乎破坏了它的平衡,棺盖微微错开一道缝隙,从中弥漫出更浓郁的、带着古老铁锈和臭氧味道的气息。其中蜷缩的机械骸骨,呈现出一种残酷而精密的美学。它的主体骨架是一种暗沉的、吸收了所有光线的合金,但关节处却镶嵌着类似生物琥珀的材质,内里封存着早已干涸的、颜色诡异的流体组织。颅骨的结构更接近某种节肢动物与爬行动物的混合,眼眶中是两颗破碎的、失去光泽的多面体晶体。而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它胸腔正中,那块约有拳头大小、仍在以一种缓慢而顽固节奏搏动着的暗紫色晶石。每一次搏动,都引得周围的光线发生细微的扭曲,仿佛它本身就是一个跳动的小型黑洞,吞噬着光,也吞噬着窥视者的心神。它无声,却比任何咆哮都更沉重地诉说着一个跨越了亿万星辰、漫长到令人绝望的时空尺度的,关于罪孽、审判与漫长惩罚的故事。
凯文·周是第一个从这近乎神迹般的震骇中强行挣脱出来的。极致的恐惧如同绝对零度的冰河,瞬间浇灭了他眼中因发现无主宝藏而燃起的、几乎要焚毁理智的疯狂火焰。他的心脏一度骤停,呼吸窒塞,仿佛被那骸骨空洞的眼眶直视了灵魂。但这种状态只持续了不到三秒。常年浸淫在资本博弈、权力倾轧中的神经,早已锻炼得如同最坚韧的合金。恐惧迅速退潮,一种更深沉、更冰冷、更精于算计的贪婪如同海底巨兽般迅速上浮,牢牢掌控了他的心智。
那骸骨,那棺椁,尤其是那块晶石——这绝非人类文明任何一个历史阶段所能企及的造物!甚至超越了“墨守天网”事件中那险些引发全球暗物质灾难的禁忌科技。这是真正的外星遗产,是来自星海深处的、无法想象其科技树形态的智慧结晶!它代表的不是财富,而是权力,是足以让周氏财团彻底垄断未来能源、甚至重新定义人类文明走向的终极钥匙!至于那刻骨铭心、直接在意识层面响起的警告和诅咒?凯文的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那是失败者的哀鸣,是历史垃圾堆里的悲鸣。历史永远由胜利者书写,而力量,无可辩驳的力量,才是宇宙间唯一的真理和通行证。只要掌握了这力量,所谓的“罪”与“罚”,不过是可供修改的代码。
“封锁现场!最高级别物理及信息隔离!所有传感器数据,包括环境读数、能量波动频谱、视觉影像,全部进行量子混沌加密,直接传回总部‘黑室’!绕过所有常规服务器,启用‘弥赛亚’密级通道!”他对着隐藏在衣领下的骨传导加密通讯器嘶吼,声音因极致的激动和压抑而剧烈颤抖,却又带着一种毒蛇般的嘶嘶声,“立刻调动距离最近的第7‘清洁工’小队,不,调动第3小队!让他们携带最高规格的‘普罗米修斯’型多重禁锢力场发生器!我要那具棺材,那具骨头,尤其是那块发光的石头,绝对完好无损!如果有任何…‘本地干扰’或‘外部窥探’,授权使用‘最终消毒’协议!”他冰冷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瞥了一眼不远处仍处于巨大震惊中、脸色苍白的林远和云心。这些理想主义的、被道德和好奇心驱使的科学家,此刻从有价值的合作者变成了最碍眼的障碍和潜在的泄密源。必要时,废墟深处多两具因“意外辐射暴露”而死亡的尸体,并非不可接受。
林远的确还沉浸在那场意识风暴的余波中,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寸寸碎裂。欧冶子?天吴星?流放?罪匠?刑具?后嗣罪人?每一个词都像一柄裹挟着星尘的重锤,狠狠砸在他耗费数十年构建起来的、关于人类历史、文明演进和科技发展的认知框架上,将其砸得摇摇欲坠。这些倒悬的、被视为净化希望的青铜巨剑,它们的真实身份竟然如此骇人听闻——它们是一个被自己文明流放的外星罪匠铸造的、用来审判和惩罚所谓“后嗣罪人”的刑具!一个跨越星际的监狱的行刑装置!而“后嗣罪人”是谁?是人类吗?我们继承了谁的罪孽?我们到底是谁?他猛地想起薇薇安那幅涂鸦中,工匠脚下流淌的、污染了整片土地的黑色河流,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彻骨的寒意不受控制地从脊椎尾椎一路窜上天灵盖,让他几乎要战栗起来。
“云心,”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集中所有算力,分析那些棺椁上的铭文,每一个扭曲的笔画,每一个可能的语法结构!还有棺椁的材质成分,能量辐射签名,所有的一切!艾拉,立刻建立多变量推演模型,尝试推算这个‘欧冶子’的可能来历,其母文明的科技水平层级,还有……他临‘死’前所说的‘债’……到底是什么性质的存在!”
云心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但常年训练出的专业素养让她的手指依旧稳定得可怕,在便携控制面板上化作一片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