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于已知的囚徒们》3
他不再主动去凝视佛瞳,甚至对之前一起讨论预知的同学表现出厌恶和讽刺。当同学们还在兴奋地交换着预知到的各种趣事琐事时,他会冷冷地插一句:知道了又怎样?你能改变下节课还是数学吗?能改变你妈明天还是要唠叨你吗?他有时会故意做一些与预知内容相反的小动作,比如预知到会在小卖部碰到讨厌的同学,他就刻意不去。但结果往往是,那个同学因为某种原因正好出现在他改变路线后的地方。一次次般的验证,像冰冷的锤子,不断加固着他命运不可抗拒的信念。
关键场景:他预知到自己暗恋已久的同班女生小林,会在下周学校运动会结束后的傍晚,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下,接受隔壁班一个篮球特长生的告白。预知影像中女生羞涩微笑点头的画面,像一把刀扎进他的心里。痛苦和嫉妒灼烧着他。运动会那天,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件事。他先是试图在那个篮球生参加的关键项目(跳高)时制造干扰,分散其注意力,希望他失败出丑。未果后,他又想在那预定的告白时间前,找借口把女生支开。
结果,阴差阳错,他的蹩脚干扰行为反而导致那个篮球生在尝试高难度高度时失误,扭伤了脚踝。傍晚,女生出于同情和同学情谊,去医务室看望受伤的篮球生,并在对方因沮丧和疼痛而流露出的脆弱中,感受到了真诚,反而更近距离地接触了。在医务室外,篮球生拄着拐杖,情绪低落地说出了告白的话,女生在一种复杂的情绪下,点头同意了。小波躲在远处的树影里,目睹了这一切,感觉自己不仅仅失去了初恋,更像一个被命运精准算计、完美利用了其反抗意图的小丑。他的叛逆,成了促成预知实现的最后一环。
那天晚上,小波没有回家,而是在城市的街道上游荡了一整夜。他看着路灯下拉长的影子,感觉自己就像这个影子一样,只是某个更大实体的附属品,没有真正的自主性。他开始认真思考一个可怕的问题:如果一切都是注定的,那么提前结束这已知的人生,是否也是一种注定的选择?
4. 社会众生相:预知时代的浮世绘
预知派代表 - 王老板(投机者):王老板是个精明的中年商人,他坚信佛瞳是上帝(或者佛祖)赐予的终极致富工具。他迅速组织了一个小型,成员包括数据分析师、心理学家(分析市场情绪)、甚至一些不得志的哲学家(思考确定性逻辑)。他们深入研究如何利用预知进行超短线股票交易、期货买卖、甚至赌球。他们分享提问技巧,规避那些被预知为必然亏损的投资,紧紧抓住必然盈利的机会。
王老板在酒桌上得意地宣扬:信息不对称?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是确定性时代!谁掌握了确定的未来,谁就掌握了永恒的财富!他是预知能力被彻底功利化、资本化的典型象征。他的团队甚至开发了一套算法,能够自动分析佛瞳预知信息中对金融市场可能产生的影响,并自动执行交易指令。短短几周内,他的资产翻了几番。
但王老板也有自己的烦恼。他预知到自己将在三个月后遭遇一场严重的车祸,这让他坐立不安。他尝试了各种方法规避——改变出行路线、改用更安全的车辆、甚至考虑那段时间完全不出门。但每当他尝试改变,新的预知显示车祸会以另一种形式发生,结果甚至更糟。他陷入了与李明薇类似的困境,享受着预知带来的财富,却承受着预知带来的恐惧。
自由派代表 - 街头艺术家小雅(反抗者):小雅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年轻女孩。她在乐山景区外的广场上举行持续的行为艺术表演。她将自己全身涂成灰白色,象征着被预设、失去色彩的人生,并被无数透明的鱼线缠绕,挣扎却难以挣脱,象征被预知的命运之线捆绑。她身边立着标语牌:未知即自由,惊喜即生命!拒绝被剧透的人生!砸碎确定的枷锁!
她的表演安静却充满力量,吸引了许多同样担忧失去选择权和生命体验的人的驻足和共鸣。她代表了人性中对不确定性和自由意志的本能扞卫。有时候,她会邀请路人剪断她身上的一根鱼线,象征对命运的小小反抗。每次鱼线被剪断,她都会做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然后很快又被新的鱼线缠绕——象征着反抗的艰难与命运的顽固。
小雅自己坚决不看佛瞳,也劝身边的人不要看。你们不是在获取知识,她对围观的人群说,而是在自愿戴上枷锁。每一个预知,都是给你们的人生加上一道限制。她甚至发起了一个盲眼生活运动,鼓励人们至少每周有一天完全拒绝任何形式的预知,重新体验未知的生活。
挣扎派代表 - 张医生(职业伦理挑战者):张医生是市内一家三甲医院的外科主任。一次术前,他偶然凝视佛瞳,预知到一位手术成功率原本很高的病人,会在术后24小时出现一种极其罕见、文献记载寥寥且无法避免的并发症,最终导致死亡。这位医术高超、职业道德感极强的医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伦理地狱。
他是否该提前告知病人和家属这个绝望的?告知,势必引起巨大的术前恐慌和绝望,甚至可能让病人放弃手术(而手术本身是成功的);不告知,又彻底违背了医学知情同意原则,且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明知悲剧结局却无法阻止的共犯。
最终,在极度煎熬中,他选择了一种极其模糊的告知方式,强调手术风险总是存在,但未提及具体预知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