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年轻材料科学家):他的世界是由分子式、晶体结构、能量场、数据流构成的。一切现象都必须可观测、可测量、可量化、可重复验证。眼前的一切,虽然疯狂地挑战着他过往的所有认知,却让他陷入了另一种极致的、纯粹属于发现者的兴奋。“太不可思议了!苏老师!陈师傅!你们看到了吗?这绝对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现!足以颠覆整个材料科学、能量物理学甚至认知科学的发现!”他像一只发现了新大陆的兴奋猎犬,围着几件瓷器打转,各种仪器轮番上阵,恨不得立刻把它们里外扫描个透彻。“看这能量读数!活跃度超高!但诡异的是极其有序!是一种从未记录过的生物场能量谐波!频率复杂得像……像一首交响乐!还有这釉面结构……微观扫描显示绝对是纳米级别的有序排列!这工艺水平现代实验室都很难达到!它简直就像一个超高效的生物信号接收器和存储器!专门针对情绪波动产生的微妙电磁场!”他的幽默感来自于典型技术直男的思维短路和面对未知的激动,比如对着那件玉壶春瓶的瓶口比划着,半开玩笑地对旁边忙着记录的助手说:“应该给它接个type-c口,看看能不能导出点情绪数据包,说不定能分析出某位宋代文艺青年的失恋心情指数波动图,或者某位将军的怒火能量值,那我们的论文可就不仅仅是轰动啦,足以开创一个新时代!”他完全沉浸在了技术分析的狂热中,对着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啧啧称奇,对苏婉清感受到的那份历史灵性敬畏和陈师傅的担忧浑然不觉,只觉得发现了无穷的研究宝藏。
陈师傅(本地老窑工): 他的世界是由祖辈相传的口诀、窑火的温度、泥土的脾性、釉水的变幻以及那些口耳相传的、带着神秘色彩的古老传说构成的。他没有先进的仪器,只有一双看惯了窑火与瓷器、显得有些浑浊却锐利如鹰的眼睛,和一颗对自然造化、对未知力量充满敬畏的心。老人蹲在窖口,避开着那些“聚光灯”般的光柱,吧嗒吧嗒地抽着早已熄火的旱烟袋,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浑浊的目光逐一扫过那些流光溢彩、仿佛活过来的瓷器,苍老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充满了深深的担忧和警惕。“老话讲‘物老成精’,器物的年纪大了,吸多了日精月华,听多了人言兽语,就容易生出灵性来。”他吐出一口并不存在的烟圈,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浓重的乡音,像是在对身边的苏婉清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婉清啊,你看这些瓶瓶罐罐,在这暗无天日的窖里,埋了怕不下千年了。吃了千年的‘地气’,听了千年的‘人气’——地上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说不定都顺着地脉,被它们悄悄吸了去。你看它们那样子,釉水活泛得像是要流出来,光在里面自己会跑,哪还像是死物?分明是‘醒’着的,饿着的。小心点,千万别让它们‘吃’太多了。这东西,吃多了,撑着了,消化不了,怕是要出大事儿,要闹‘妖’的!”他的幽默朴实而带着玄妙的警示,看着秦朗那些嗡嗡作响、闪着各色灯光的复杂仪器,摇了摇头,嘟囔道:“你这铁疙瘩,能测出瓶子的心事不成?它们的心事,得用‘心’去听,用老祖宗传下来的‘感觉’去品。你这玩意儿,测得出温度重量,测不出它的饥饱忧愁。不行,不行哟。”
《初试、波澜与暗流》:
秘窖的发现被列为高度机密,仅限于少数高层领导和核心专家团队知晓。这些特殊的瓷器被逐一编号、360度高清拍照、进行了最基础的无损检测后,被极其小心谨慎地转移到临时设立的、具备严格恒温恒湿和多重安全防护的实验室库房内。安保级别瞬间提升至最高,进出都需要多重权限验证。
初步的、极其谨慎的测试阶段终于到来。团队经过反复讨论和伦理评估,决定首先进行小范围的、可控的接触实验。
他们精心挑选了第一位志愿者——团队成员小张的表妹,一个性格活泼外向的大学生。选择她的原因是她刚刚在电话里与男友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怒气冲冲地跑到研究所来找表哥“评理”,情绪正处于极其强烈且单一的状态——愤怒。
女孩被带入临时实验室时,脸上泪痕未干,眼睛红肿,眼神里燃烧着显而易见的怒火,呼吸急促,整个人像一只一点就炸的刺猬。苏婉清温和地向她解释了情况(隐去了瓷器的神奇之处,只说是测试一种新型古代材料对人体生物电的反应),并再次强调了保密协议。女孩带着怀疑和一丝好奇,同意配合。
在苏婉清的轻声引导下,女孩深吸一口气,带着残留的怒气,将手按在了那件之前无意中吸收过苏婉清焦虑情绪的钧红釉碗上。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女孩的手刚一接触冰凉的碗壁,那件钧红釉碗仿佛瞬间被某种力量“激活”!碗身变得赤红灼目,内部光影剧烈翻滚,如同火山深处奔腾的岩浆,又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般!它以一种近乎贪婪的速度,疯狂地吸收着女孩身上澎湃而出的怒火能量。站在一旁的众人都能隐约感觉到一股微热的、带着躁动气息的能量流从女孩身上被抽离,汇入碗中。
女孩脸上的愤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紧握的拳头不知不觉地松开,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缓深长,眼神中的火焰迅速熄灭,变得平静,甚至闪过一丝激烈情绪宣泄后的茫然和空虚。她愣愣地看着那只碗,仿佛不明白刚才自己为何那么激动。
几分钟后,碗身的赤红渐渐褪去狂热,变得柔和、温暖,最终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近乎温馨浪漫的粉紫色,釉面光泽温润动人,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包容与安抚。
而就在这时,女孩的男友不放心地追到了研究所,被安保拦在外面。经过沟通,男孩也被允许进入临时接待区。当女孩从实验室出来,看到一脸担忧的男友时,两人面面相觑,竟都忘了刚才为何争吵得面红耳赤、言语激烈,只觉得有些尴尬,又有些好笑,之前的怒火消失得无影无踪,居然莫名其妙地、尴尬又自然地和解了。
这次成功的(至少表面上是成功的)实验让团队大为振奋,尤其是秦朗。他记录下了能量读数的剧烈波动和最终趋于和谐稳定的全过程,激动地宣称:“看!能量转化与储存!情绪被‘中和’甚至‘净化’了!这简直是革命性的情绪调节技术原型!古代先贤的智慧简直超乎想象!”
然而,苏婉清却注意到了一些被忽略的细节。在女孩离开后,她独自返回观察那只钧红釉碗。那温馨的粉紫色之下,似乎隐隐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躁动不安的暗红色细丝,如同被强行压抑的余烬,在釉层极深处极其缓慢地扭动、挣扎。碗身摸上去,也比之前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并非来自物理温度的“暖意”,一种……活物般的暖意。陈师傅的话在她耳边回响:“吃多了,撑着了,消化不了,怕是要出大事儿……”
她将自己的担忧告诉了项目负责人和秦朗。负责人出于稳妥考虑,决定暂停直接的人体情绪接触实验,转为更基础的物理和化学分析,以及尝试用精密仪器模拟特定频率的能量场对瓷器进行“喂养”观察。
秦朗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同意先进行更可控的非生物实验。他设计了一套复杂的实验,试图用电磁场发生器模拟“喜悦”、“悲伤”、“恐惧”等基本情绪对应的生物电频谱,然后将其定向投射到一件较小的、编号为007的斗笠盏上。
实验开始时很顺利。当模拟“喜悦”的温和高频能量场笼罩小盏时,盏内的天青釉色变得异常明亮、活泼,仿佛有无数微小的、欢快的蓝色光点在釉下跳跃、嬉戏,甚至发出了极其微弱、需用最灵敏的传感器才能捕捉到的、类似风铃般的悦耳鸣响(秦朗坚持认为是特定频率能量共振导致的物理现象)。
但当切换到模拟“恐惧”的低频、紊乱能量场时,情况急转直下!
那小盏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釉面光芒瞬间变得晦暗、闪烁不定,原本宁静的天青色迅速被一种污浊的、如同淤血般的暗紫色覆盖、侵蚀,碗身甚至开始剧烈地高频振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嗡嗡”声,整个临时实验室的灯光都开始忽明忽暗!各种监测仪器警报声大作,能量读数瞬间爆表,远远超出了发射器输出的能量等级!
“快关闭发射器!立刻!”苏婉清惊呼道。
秦朗手忙脚乱地切断了能量输出。然而,那小盏的异常并未立刻停止。它持续震动了近一分钟才缓缓平息,釉面上的暗紫色如同拥有生命的污渍般,缓慢地蠕动着,不肯褪去,使得整个盏看起来充满了不祥与压抑的气息。更令人不安的是,所有靠近它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心悸、莫名的不安和想要逃离的冲动。
“它……它好像不只是吸收和储存……”秦朗看着屏幕上残留的、异常狰狞的能量曲线图谱,脸色发白,声音有些干涩,“它在放大……甚至……扭曲和变异输入的情绪能量!这反应……太剧烈了!”
这次意外给所有人敲响了警钟。研究的危险性陡然提升。项目组内部产生了分歧:一派以秦朗和部分年轻研究员为主,认为虽然存在风险,但其科学价值和应用潜力巨大,应更谨慎但更深入地研究其机理;另一派则以苏婉清、陈师傅和部分老成持重的专家为主,认为对这类超越当前理解、可能与精神层面直接相关的古代遗存,应抱有极大敬畏,首要任务是保护、隔离和有限度的观察,而非主动刺激和“开发”。
争论在会议室里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窗外,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敲打着玻璃窗,仿佛在为这场关乎未知的辩论伴奏。
最终,负责人采取了折中方案:暂停所有主动的能量输入实验,加强对已接触过情绪能量的瓷器的隔离监控和能量场变化记录;同时,组织精干力量,优先破译窖内其他铭文和符号(在后续清理中,又在角落发现了一些刻在陶板上的更复杂的图谱和符号),希望能从古人留下的信息中找到更安全的引导或控制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