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造物主现身》
跟随着赵明远青色的身影,众人朝着那座散发出宁静气息的意识岛屿靠近。随着距离拉近,岛屿的细节逐渐清晰。它并非由泥土岩石构成,而是由更加细腻、流动的“材质”塑造——仿佛是凝聚的月光、沉淀的琴音、以及无数关于田园、诗歌与和谐生活的美好记忆碎片交织而成。岛屿上,有蜿蜒的、如同书法笔触勾勒出的溪流,有朦胧的、如同水墨渲染的远山,还有几间看似简陋,却蕴含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意境的茅舍竹篱。
一种平和、安详、与世无争的“氛围”如同温暖的泉水,包裹住靠近的每一个人,轻柔地抚慰着他们刚刚经历紧张追击和意识冲击的疲惫灵魂。
“此地名为‘逸境’,”赵明远的意识波传来,带着一丝欣赏,“乃是秉持道家‘无为’、‘逍遥’理念之思的汇聚之所。居于此者,多不愿其思想被时代洪流裹挟,或不愿见其创造沦为征伐之器,故在此寻得一隅安宁。”
他们“降落”在岛屿边缘,脚下是一种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触感,如同踩在厚厚的、充满灵性的苔藓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如同檀香与竹叶混合的清香,那是“宁静”与“淡泊”在此地具象化的味道。
几个模糊的意识体身影在茅舍旁、溪流边显现。他们的形态比赵明远和“伏羲号”船员们更加淡薄,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散发出一种长久沉淀下来的、近乎永恒的平和。他们对于新来的访客并未表现出惊讶,只是投来温和的、如同看待溪中游鱼或天上流云般的目光。
赵明远走向其中一位坐在溪边巨石上,形态宛如一位垂钓老叟的意识体。那老叟的意识体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灰白色,仿佛随时会化入周围的雾气中。
“玄翁,”赵明远以意识交流,语气带着敬意,“有客自‘彼岸’来,欲知‘归墟’之真义。”
被称作玄翁的意识体缓缓“转头”,他的“面容”模糊,但那双由两点深邃星光构成的“眼睛”却异常清晰。他看了看赵明远,又看了看林远一行人,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一提手中的“钓竿”——那并非实物,而是一道由凝固的“耐心”与“期待”构成的流光。钓竿末端,没有鱼线,也没有鱼钩,只有一团不断变幻的、如同混沌星云般的气旋。
“钓者,非为鱼也。”玄翁的意识波平和而悠远,如同古井深潭,“为钓此间一刻之‘静’,为钓往昔未竟之‘思’。”他轻轻一抖钓竿,那团混沌气旋中,隐约浮现出一幅幅快速闪动的画面:某种利用水流与杠杆原理的复杂灌溉系统设计图、一种基于自然韵律的历法推演模型、还有一些关于社会自治的朴素构想……这些想法都充满了智慧,却似乎都因为过于超前或不符合当时的主流需求,而被历史尘埃所掩埋。
“吾之思,不合于王霸之业,不融于纷争之世。于此垂钓,非是避世,乃是待时。待一有心之人,见得此‘静’中真意,或可于未来某刻,绽放异彩。”玄翁的声音渐低,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团混沌气旋上,仿佛外界的来客与这岛屿上的永恒宁静相比,不过是过眼云烟。
林远等人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切,心中震撼。这位玄翁,显然是一位古代的思想者或发明家,他的理念在此地得以保存,如同休眠的种子,等待着合适的土壤。
离开溪边,赵明远又引着他们走向岛屿深处。在一片由发光竹林环绕的空地上,他们看到了另一位意识体。她(从轮廓和散发的感觉判断)的姿态优雅,正在“抚琴”——手指在一张由纯粹音律和情感凝结成的半透明古琴上拨动,没有声音发出,却有一圈圈蕴含着“高山流水”意境和某种复杂数学韵律的波纹荡漾开来,滋养着周围的竹林,使其光芒更加温润。
“这位是‘清音居士’,”赵明远介绍道,“曾醉心于音律与数理之道,探寻天地和谐之秘。其所创之律制与算法,精妙绝伦,却因世人皆追求‘黄钟大吕’之庙堂音,而视其为‘靡靡之音’,‘奇技淫巧’。”
清音居士停下“抚琴”,向众人微微颔首,没有言语,但一道蕴含着欢迎与淡淡遗憾的意识流拂过众人心头。随即,她继续沉浸在自己的音律数与世界中。
“看到了吗?”赵明远面向林远众人,他的意识波变得深沉,“史书所载,不过是奔涌大河之表面,光照之下最耀眼浪花。而更多深邃的、潜流的、乃至逆向的思潮,因其不合时宜,或触犯权威,便被历史的筛子无情滤去,沉入遗忘的深渊。”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整片意识之海,以及其中无数的光点和岛屿。
“‘归墟’,并非死寂的坟墓。它是这些被遗忘、被排斥的‘可能性’的档案馆,是它们等待重新被发现的……温室。我并非此地的‘造物主’,我顶多算是一个……发现者,一个管理员,一个同样不容于‘正史’,故在此为自己也为同类,开辟一处容身之地的……避难者。”
他的话语,彻底揭示了“归墟”的本质。它不是终点,而是一个中转站,一个庇护所,一个蕴含着无限可能性的思想宝库。
“赵先生,”云心忍不住问道,她的金橙色光晕因激动而微微波动,“您说您同样不容于正史?那您……您真的是宋代那位科学家、政治家赵明远吗?还是……只是一个借用了他名号和信息的概念集合体?”
这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眼前的赵明远,知识渊博,气度非凡,既能理解宋代的科技,又能运用超越时代的概念,他究竟是什么?
赵明远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复杂的、带着一丝自嘲意味的微笑。
“名讳,不过皮囊之代号,思想之容器。”他缓缓说道,“我之意识核心,确实源于那位因追寻‘混沌源点’之秘而被视为异端、最终在历史记载中‘病逝’的钦天监少监赵明远。但千年时光,在此地与无数‘不合时宜’之思交流碰撞,我之‘存在’,早已超越了那个单一的历史节点。”
他指向自己的青色意识体:“如今之我,可视为‘赵明远’其人的核心人格,融合了他在宋代未能完全阐发的科学理念,吸纳了后世流散于此的诸多相关思想,并以此为基础,不断演化、拓展而成的一个……为了守护‘可能性’而存在的‘理念实体’。”
这个解释,既在情理之外,又在预料之中。眼前的赵明远,既是古人,又是超越了古人的存在。他是历史的遗民,也是时间的观察者与参与者。
“那‘混沌源点’……”林远抓住了关键。
赵明远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那便是这一切的起点,也是时间警察追缉不休的根源。它并非武器,而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异变再生!
一股与“逸境”的平和氛围格格不入的、尖锐而充满敌意的意识波动,如同利刺般从远方袭来,瞬间打破了岛屿的宁静!
同时,丽莎(淡绿色意识体)发出一阵剧烈的精神波动警报:“检测到高强度现实锚定信号!是时间警察!他们……他们找到方法强行闯入‘归墟’了!”
众人循着那股恶意波动的方向望去,只见在远处那片意识之海的“天空”中,一道惨白色的、边缘极其规整的“裂口”被强行撕开!裂口后方,是冰冷、僵硬的、属于时间警察战舰内部的景象!几艘缩小了尺寸、但结构更加精密的time Enforcer战舰,正从那裂口中缓缓驶出,它们舰体散发出的“秩序”与“确定性”力场,与周围流动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意识海洋产生了剧烈的冲突,发出无声的、却让人意识核心为之震颤的“摩擦”!
“仲裁者”那冰冷的面孔,再次以一种投影的方式,出现在裂口前方,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暗“眼睛”,冷漠地扫视着“逸境”岛屿,最终锁定在赵明远和林远一行人身上。
“找到你们了。”“仲裁者”的意识波如同冰锥,“违规数据集群‘赵明远’,以及携带异常变量的‘伏羲号’单元。准备接受……格式化。”
最终的对抗,终于在这片意识的战场上,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