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瞬间，许悦溪仿佛看到高碎琼险些脱口而出的一长串话。
她露出无辜的表情。
不是她故意隐瞒，实在不好说，也不能说啊。
许悦溪和高碎琼对视时，高景已然亲切地和戚云琅、陆逢套起了近乎：
“原来是戚公子的弟弟，怪不得如此懂事，又活泼好动，也怪不得和悦溪如此投契。”
高碎琼眨眨眼，心道她爹什么时候说话如此肤浅，且直白了？
一旁的高闻予轻咳一声提醒。
高碎琼回神，笑呵呵附和了一句，留下一个‘明天再跟你算账’的眼神后，再度摆上客套的笑容，开始游走在人群中。
翌日，
高碎琼坐在食堂，戳着碗里的莲藕丸子，哼道：
“我什么都跟你说了，你都没跟我说过你认识戚家的人。”
许悦溪看她不吃，从她碗里戳来一个莲藕丸子：
“我怎么说？我说了你会信？我说了又能怎样？”
高碎琼没能拦住许悦溪使坏的筷子，正憋着气，闻言沉默了。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
许悦溪要跟她说认识戚家公子，高碎琼只会喊追风铺子的人去请大夫。
看看，天凉，人都烧糊涂了。
许悦溪继续说道：“再说了，我就认识七郎，和戚二公子、和戚家都不熟。”
高碎琼回想起昨天宴上戚云琅放心将他亲弟弟交给许悦溪看着，再想想那回县衙公堂他的言行：
“……我看不见得吧。”
“信不信随你。”许悦溪再度熟练地使出转移话题的法子，“昨天陆大人和你爹他们聊什么了？”
吃了宴后，他们就离开了。
倒是陆大人和一群商贾都留在了高家，想来有事商量。
高碎琼咽下嘴里的吃食：
“我爹没让我听，你们一走就将我赶回厢房休息。
不过我听高闻予说，陆大人似是请商贾们给天海县捐银，只是……”
高碎琼顿了下，见许悦溪好奇探着脑袋，继续说道：
“我觉着吧，进展不会很好。”
许悦溪眨了眨眼：“你是说，商贾们捐银，都有要求？”
高碎琼压低声音，含糊地道：
“你看啊，陆大人背后没个后台，就算昨天戚家二公子露面替他撑腰，但商贾重利，没得什么实际好处，有几个会往里投银子？”
许悦溪皱起眉头，暗暗摇头：
“没远见啊！雪中送炭容易，锦上添花可就有些难了。”
高碎琼微微颔首：
“谁说不是呢。可不是所有商贾都像我爹一样有远见，且寒冬将至，好些外地商贾赶在河道结冰前离开，整个天海县的大商贾拢共也才几个？”
像童掌柜、郁掌柜那样的，可都算不上什么大商贾。
就算有心，又能掏出多少银子？
许悦溪把这事记在心上，下学后本来打算出城看看粉铺的生意如何，半道上却见一个大和尚领了几个小和尚站在漏风的街角，张张脸上面露为难。
许悦溪定眼一瞧，大和尚正是老朋友，惠法师父。
惠法和尚正交代几个师侄莫要泄气，就听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惠法师父，好久不见！”
他扭头一看，见是许悦溪，还有些惊讶。
初见时许悦溪虽然白嫩胖乎，但衣着……有些简陋，人也没这般有精气神。
一身红棉衣，衬得她唇红齿白的，像个年画娃娃。
他双手合十：“许施主，好久不见，看来你们现在过的还不错。”
许仲那日说不摆摊了之时，他还曾担心过许家人在镇上混不下去。
好在一切向好。
许悦溪对惠法师父还有些感激——开局全靠渡远寺，他们才赚了银子还了债：
“师父，你们来镇上化缘啊？要不到我家吃个饭？我爹马上就回家了。
再把陈安他们都叫上，你们也能续个旧。”
惠法和尚本欲拒绝的话一顿，缓缓点了头。
几个小和尚探头看着许悦溪。
其中一个和她见过几次，腼腆朝她笑了笑。
许悦溪领着几个和尚回家，正巧撞上郁掌柜喜滋滋地出门。
郁掌柜看看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和尚，主动掏了一两银子递过：
“今日得了喜事，请诸位师父沾沾喜气。”
惠法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许仲得了许望野传来的消息，领着几个徒弟回到家里，整个小院顿时热闹起来。
陈安在厨房给师父师娘打下手，其他几个师弟则和惠法师叔闲聊。
然而陈安和这几个师弟都不是什么会说话的。
简单叙过旧后，场面陷入尴尬。
许悦溪将装了果干肉脯的木盒往他们那边推了推，好奇地道：
“惠法师父，你们来镇上，可是有事？”
惠法和尚略做沉吟，想起许仲一家在哪儿都混得开：
“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天气冷了下来，慈幼局的小孩和济老院的老人都缺衣少被褥，我来镇上看看能否……”
其实往来的官员商贾都有施舍吃食衣服等等，只是，数量少了些，还不够。
许悦溪皱起脸。
处处缺银子，整个天海县是真穷。
怨不得陆大人和惠法师父如此为难。
一顿素宴吃完，惠法和尚当即告辞。
许仲一家将人送到门口。
目送他们离开，许悦溪再看正在收拾碗筷的陈安他们。
个个冷凝着一张脸，想来经历过天海县的寒冬，深知深冬凛风刮骨有多难受。
再度送走陈安四人后，许家排排坐在桌旁，气氛安静到有些诡异。
许空山一个个排着木块：“溪儿，我刚到码头问过大堂哥，韩掌柜那批米粉都称过送走了。
韩掌柜的管事结了银子，说韩掌柜在潭州，全靠你出的主意，打开了潭州米粉的局面。
银子我放在你房里了，你记得收好。”
许悦溪先去清点了银子，仔细收进空间里。
坐回原处时，刚巧听到许凝云正说着话：
“师父打算过几天到渡远寺义诊，一去可能得花个三五天，我和贺师姐池师兄全程跟随……”
许悦溪坐在板凳上，眼珠子转来转去。
陆大人缺银子，惠法师父也缺。
用高碎琼的话说，整个天海县才多少大商贾，又有几个乐意掏这笔银子？
除非，让他们都有得赚。
许悦溪第一时间想到庙会。
中秋庙会时，是他们家第一次赚铜板赚到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