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财一看到大当家,立马起身走了过去。
许空山闹的这一通,换到山下县城里,说不定官府还真会给个公道。
但在青云寨,可就行不通了。
大当家嗜血残忍,杀人无数,唯独看重银粮和地位。
付财生怕他直接拿刀杀了许空山,他在场的话,大当家或许还会看在银子的份上,宽待许空山一二。
许空山敏锐感觉到一道恨不得杀了他的视线,他转过身,冲大当家抱拳:
“大当家,我进了山寨后,可从没惹过事,且一向敬佩您凭一人之力镇住整个青云寨。
但今天这事,事关我妹妹的安危,我们上山,不就图庇佑家人、填饱肚子?
我可不想哪一天没人注意时,我的家人被苏烈活活打死!大当家,山寨的规矩我明白,我只求和苏烈上擂台生死斗,不论结果如何,我都认了!”
大当家阴沉着脸,飞快扫过在场的山匪,明显感觉到许空山说‘庇佑家人’时,某些山匪暗中附和。
就算在青云寨,孤家寡人的终究不占多数。
而且即便不为家人考虑,也得替自个儿做打算。
换做平时,大当家想也不会想,便拔刀杀了许空山,威慑青云寨众人。
可这么一来,就是真真打了付财的脸。
付财掏得出五千两,就能掏得出五万两。
日后不论是接受朝廷招安,还是投靠叛军,付财的银子,既是他们投诚的诚意,也是唯一的后路。
短短几息,大当家琢磨了好一通,他看看付财和后一步走来的四当家,凶恶脸上勉强挤出笑容:
“你和苏烈都还带着伤,上擂台九死一生,没必要。
你是十一当家的心腹,苏烈又跟了我多年,你们都是山寨得用的人才,可不能为着些许小事,就打打杀杀的。”
四当家、二当家、五当家、七当家、九当家:“?”
不说大当家和六当家之间的冲突,单是他们手底下的人,因着些许小摩擦就上擂台生死斗的,都不下十个。
大当家兴致来了,还会随机点上两个人,让他们上擂台比斗助兴,直到擂台上只有一个人存活为止。
现在倒说起这些场面话,真是可笑。
四当家眼波微转,慢声道:
“大当家说的有道理,后天山寨要接待贵客,一两个人的生死倒是无妨,就怕影响了山寨大局,在贵客面前露了怯。”
二当家笑笑调停:“这样吧,我喊苏烈过来,亲自向你妹妹道歉,并发誓以后都不再对你妹妹动手,如何?”
许空山满脸不快,没有接话。
大当家一看许仲不在,只得看向付财,示意他咽了这口窝囊气,吃下这个哑巴亏,可别不识趣。
付财拧起眉头,这就是他周旋在大当家和六当家之间的原因。
大当家觊觎他远在潭州的家财,这才愿意给他几分薄面。
等他当真掏了银子,得来的下场,绝不会好到哪儿去。
付财来往岭南和潭州数次,深知海匪有多不可信,且残忍。
他不情不愿看向许空山,刚要开口,不远处急匆匆跑来一个山匪:
“大当家不好了,苏烈……苏烈他死了!”
大当家笑意顿消:“你说什么?苏烈死了?怎么死的?”
山匪胸膛快速起伏,后背都被冷汗浸湿:
“苏烈被好些人围堵,只能躲去六当家的山头,没想到被六当家的人抓了个正着,两方打斗间,苏烈就……就没了。”
他话音刚落,六当家浩浩荡荡领了上百个人,押着两个山匪赶来,隔着一段距离抱拳歉声:
“大当家真是对不住,苏烈偷摸跑到我山头,手底下的人还当来了个贼,一时失误杀了人。
杀了苏烈的两个人,我都带来了,由着大当家处置。来啊,送还苏烈的尸身,并将动手的人送给大当家。”
苏烈的尸体很快被送进人堆中央。
许空山瞅瞅那张死不瞑目的脸,撇撇嘴,躲到付财身后不说话了。
付财看了苏烈一眼,默默挪开视线:“……”
大当家盯着苏烈良久,直到杀了苏烈的两个山匪被押着跪到他面前,他才抬起头。
跪地的两个山匪连个队率都不是,只是巡山的小喽喽。
就算苏烈受了重伤,也不可能死在他们手上。
大当家隔空,和六当家视线相触。
许空山和付财都对他们俩不熟,看了也就看了。
四当家却敏锐感觉到,大当家的眼神有点不对。
她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和平时,不太一样。
全场沉默间,二当家再度出来打圆场:
“大当家,我知道苏烈跟了你好些年,感情深厚,只是人死不能复生。
六当家又不是故意杀的人,又将杀人者都交由你处置,要不,就算了?”
虽说苏烈死的蹊跷,但苏烈一死,许空山没话了,付财鲜明立场支持六当家了。
两件事都摆平了,何必再计较?
大当家摆摆手,跪地的两个山匪当即人头落地。
他没有再看其他人,面无表情走回屋。
身后,付财主动同六当家搭话,口称多谢他为许空山兄妹讨了个公道,赠与银票五千两,并包揽六当家山头的一应吃食。
六当家本想追上大当家,再解释一番,可瞅着那一沓银票,他可耻地心动了。
整整五千两!
六当家确定银票都是真的后,看向付财的眼神都温和了不少。
二当家眼馋地盯着银票,四当家、五当家和七当家不怎么高兴地向六当家拱手恭喜。
唯独九当家,沉思片刻,大步追向大当家。
*
许空山带着晚上六当家和十一当家两个山头大肆聚餐的消息时,许悦溪正躺在贺春的屋子里,唉声叹气。
许仲正一边给她喂汤药,一边低声道:
“撞上倒霉玩意儿,你没必要跟他硬拼,扭头拔腿就跑,回头喊你大哥打回去,亦或偷偷给他使绊子都行。
你看看,手臂都擦伤了,多难受啊,还要养伤得忌口不能吃发物,你娘知道了,不定得多心疼。”
贺春站在门口,难以言喻地看了许仲一眼。
她可听说了苏烈死了的事。
再看许悦溪胳膊上那小点擦伤,晚来一刻伤都好了。
到底谁受委屈,这可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