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悦溪一行人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
大雨天上路逃荒的百姓很少,大多找个村子、山洞等等地方休息,等雨停后再继续赶路。
不然踩一身泥水弄脏衣服事小,发了高热丢了小命事大。
众人坐马‘车’出了青云村,一路上堪称畅通无阻。
人多,几个时辰轮换赶车,白天黑夜都不耽搁。
然而人太多有好处也有坏处。
五辆马‘车’,都是拿青云村里山匪弃置的板车简单改造了一下,再一拴麻绳,套在马身上。
晴日里勉勉强强也能上土路,但雨天土路本就不好走,板车上的人又多又重。
好几次板车还陷在泥泞里,马都跑脱缰了。
一行人商量过后,将女眷小孩都安排进同一辆马车里,伤员都塞另一辆马车,挑几个人轮流赶车。
其他人都下车,轮换推车行进。
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反倒没出过什么糟心事——
山北村山南村的乡亲,赵树赵沐何知问……都不是什么没事找事的人。
那群小混混认冯船当老大,冯船又被许空山打怕了,且顾及别的原因,不敢闹事,听话得很。
另外几个小团体中,付财花钱请的护卫最多,足有十几二十个,本该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但付财承诺,到了岭南郡城,按说好的工钱,翻上三倍给,可折算成粮食。
除此之外,给护卫买马买衣服等等。
付财在青云寨里,就是为了护住这些护卫,不让他们上擂台死斗,不得不暴露家财,利诱山匪。
护卫们也不是什么不识好歹的人,且跟付财合作多年,不可能闹出事端。
剩下的,就是贺春的家人和救下的那两个护卫。
贺春和许凝云的关系,几乎没人不知道,她的人更不会和大家伙对着干。
几个领头的一商量,再做下决定,其他人都不会反对。
一团融洽的氛围,仅在田大牛带着一个女人来马车里时,凝滞了几瞬。
许悦溪看那女人捏着田大牛的衣角,低垂着眉眼,温声细语。
田大牛挠头憨憨介绍:“这位是青云村的秋姑娘,是……是我在青云寨里认识的,我和她……看对眼了,打算等安稳下来,就和她成亲。”
认出了‘秋姑娘’的几个人:“……”
其中,何知问的表情尤其精彩。
田大牛离开青云村前,就和他母亲打过招呼,介绍过秋姑娘。
田老婆子似是挺喜欢秋姑娘,还招呼秋姑娘坐进马车里,坐到她身边。
秋姑娘在田老婆子身边坐下时,抬眼和许悦溪对视上,冲她羞涩一点头。
许悦溪眼一闭,爱咋咋,别闹事就成。
队伍里一路上还真没人闹事。
就算没吃的,就算连天连夜赶路。
然而麻烦总会找上门。
临近郡城,五辆简易马车淋着雨蹚着泥,找了个村子休息。
接连淋了几天雨,又连赶了几天几夜的路,铁打的身子骨都熬不住。
贺春便提议找个地方休息,煮些热水熬点汤药驱寒。
火堆刚燃起,落脚的屋子便被一群人围住。
屋外,贼人叫嚣着交出粮食交出银子。
屋里,许仲头也不抬,专注琢磨变点粮食出来;贺春从厨房里翻出个破旧的陶锅,开始熬汤药。
其他人围坐在火堆边上,麻木地看向屋外。
许悦溪坐在大哥身边,眯眼打个盹的功夫,屋外十几个贼人都被摁下,反抢粮食后挨个打断腿,随便找了个屋子关起。
直到郑宝回来,面色复杂地说了句:
“那群人里,有几个咱们两个村的,一个姓黄的,还说什么前两天我爹他们刚刚经过这个村子。”
许悦溪立时醒盹,看向郑宝。
许仲从付财的护卫手中接过一包碎米,正打算煮个稀粥填填肚子,突然听到这话,猛地扭过头:
“当真?”
郑宝和其他揍人的人同时点头。
包括许悦溪在内的山北村山南村人齐齐松了口气。
一路上没看到逃荒队伍,他们说不担心是假的。
这会儿得了点消息,可算放下心了。
许悦溪低声喃喃:“两天前啊……”
似是感受到他们的急切,众人手脚愈发麻利,填了肚子喝完汤药过后,再度出发上路。
这天夜间,许悦溪正缩在马车里,数着空间里的金砖银锭发呆。
颠簸前行的马车骤然停下。
对面沉睡的秋姑娘瞬间警惕睁开眼,不知道从衣袖里掏出什么东西握在手中,警惕地探头望向外头。
许悦溪同时爬起来往外看。
过了好一会儿,田大牛欣喜的声音传来:“是里正!娘,是咱们村郑里正!”
坐在最后头挡风的许望野扭过头解释:
“溪儿,郑里正穿着蓑衣守在路口,说大家都在前头那个村子里,凝云堂妹也在!”
马车晃荡着继续前行,许悦溪再也没了睡意。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处屋子外停了下来。
许悦溪第一个蹿出马车,被许空山一把拽住衣领,拖回身后。
许空山打量着深夜依旧亮堂的屋子,迈步走进去:
“娘!凝云!娘!我和溪儿,还有爹都来了。娘!凝云!”
许仲随手将斗笠盖在许悦溪脑袋上,回头看一眼拍着郑宝的肩膀说不出话的郑里正,牵着溪儿的手,喊上许望野,大步跟了上去。
许悦溪左手牵着爹,右手牵着野堂哥,想念娘亲和姐姐的心思,在深夜里达到了最高处。
“别喊了别喊了,快进屋!别把你爷奶大伯他们都喊醒了。”
程瑶和许凝云并肩站在屋檐下,脚边一头野猪冲着他们不停嚎叫。
许悦溪当即撒了手,飞扑进娘亲怀里蹭了蹭,用力拉过姐姐的手,语气带着疲倦:
“娘……姐……”
一个时辰后,
许悦溪洗了热水澡,换了套衣服,整个人蜷缩进罗圈椅里,捧着盏枸杞茶慢慢喝着。
其他人被安排到了隔壁屋,累得烘干衣服填饱肚子后倒头就睡。
被吵醒的人到厨房帮着忙活完吃食,也先后睡下了。
唯独许悦溪一家人,和许望野许孟九,再加一个强行挤进来的冯船,聚在大厅里,分别说起这些日子的经历。
程瑶整天不是赶路就是休息,唯一可说的,就是野猪靠气味找到了凝云。
她简单说完,看向许悦溪,面露担忧:
“你呢?那群山匪可凶,你大哥都受了那么重的伤,你……”
许悦溪心虚望天:“没有啊,怎么会,我什么都没干。”
许仲、许空山、许望野、冯船:“……”
的确什么都没干。
也就出了个主意,撺掇山匪内斗,颠覆整个青云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