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昀春抬眼看向李莲花:“此外,本官特意留意了所有可能通往镇外的路径及几处围墙死角,除了常规守卫,未发现额外埋伏或近期人为破坏痕迹。总体而言,软香阁内外情形,与李神医、方少侠此前所探,并无二致。今夜,正是动手良机。”
李莲花听罢,微微颔首,眼中并无意外之色。穆凌尘的灵识监控与杨昀春的实地勘察相互印证,确保了情报的绝对准确。
他怀中的穆凌尘,自杨昀春进来后便一直安安静静,只偶尔眨动一下大眼睛,仿佛一个真正懵懂无害的婴孩,无人知晓他正通过那具傀儡,同步感知着软香阁内此刻的每一丝风吹草动。
“既已确认无误,”李莲花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锤定音的力度,“便按原计划行事。亥时三刻,所有人于此房间汇合,做最后部署。子时正,准时行动。”
众人神色一凛,齐声应是。
暮色四合,繁星渐现,凉风吹散了白昼残留的暖意。青石镇的喧嚷如潮水退去,街巷沉入寂静,唯有零星的犬吠与更夫的梆子声偶尔划破夜色,反而衬得四周愈发深静。
此时,城中悦来客栈的一间客房里,空气却凝固般紧绷。监察司的精锐与天机山庄的暗卫,正分批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如同水滴渗入沙地,依照事先划定的路线与点位,向软香阁四周散去。他们的任务是潜伏下来,寻找并占据最隐蔽的位置。
他们一行人皆身着深色夜行衣,所携兵刃与工具均以厚布缠裹,行动间几乎听不见多余声响,一举一动透出严整的训练与极高的专业素养。
亥时三刻,客房内灯火通明。李莲花、方多病、杨昀春以及几位负责具体突袭小组的头领齐聚。李莲花依旧抱着裹得严实的小穆凌尘,方多病和杨昀春等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只当这是李神医特殊的“安置”方式。
杨昀春站在图前,最后一遍清晰部署:“甲组,由本官亲自带领,负责突入东厢,解救七名少女,同时清除沿途明暗哨。乙组,由赵统领带队,突入西厢,解救三名女童,动作务必轻柔迅捷。
丙组,钱副使带领,负责压制前院,控制所有管事、护院及可能留宿的客人,切断内外联系,防止骚乱。丁组,孙校尉带领,埋伏于软香阁外墙各处出口及预设逃脱点,形成合围,不许走脱一人!”
他目光转向李莲花和方多病:“李神医,按约定,您直取蔡哆廉,并伺机清除高手。方少侠,你带戊组精锐,负责外围警戒与机动,重点防备点苍派可能出现的干扰,同时接应各组,处理突发状况。各组以响箭为号,行动开始后,速战速决,以解救人员安全为第一要务!”
“明白!”众人低声应诺,眼中皆燃起战意。
李莲花怀中的小穆凌尘,此时微微动了动。李莲花感受到他细微的动作,低头传音道:“那边如何?”
穆凌尘并未开口,但一道清晰的声音已传入李莲花脑海:“傀儡那边还好。东西厢均无异动。高手所在气息平稳。”
李莲花心中一动,对杨昀春点了点头。
杨昀春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坚毅的面孔,沉声道:“诸位,今夜所为,乃铲奸除恶,解救无辜。望各位同心协力,马到功成!出发!”
“是!”
众人鱼贯而出,迅速融入外面浓重的夜色。李莲花抱着穆凌尘,与方多病一同,随着人流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别院。
子时将至,软香阁这座白日里锦绣堆叠、夜晚曾笙歌不断的华丽牢笼,此刻大半已陷入黑暗与寂静。只有未熄的气死风灯,在夜风中明明灭灭,投下摇晃不定的昏黄光影,反而更添几分诡秘。
后院的轮廓几乎完全隐没在黑暗中,唯有极少数值夜仆人房中透出豆大的微光,以及……蔡哆廉那间奢华内室的窗户,早已漆黑一片。
在软香阁斜对面一座废弃商铺的二楼阴影中,李莲花静静伫立。他依旧穿着那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衫,外面罩着一件轻便的斗篷,将怀中的小穆凌尘严实实地裹在胸前。
方多病带着数名高手,分散潜伏在周围更远处的屋顶、巷口,如同黑暗中蛰伏的猎手,目光死死锁定着软香阁的各个方向,尤其是可能来自点苍派偷袭的路径。
夜空中,下弦月被流云半掩,星光黯淡。正是月黑风高之时。
穆凌尘的神识如一张无形却精密的网,无声笼罩住整个软香阁院落。前院残余的靡靡之音已逐渐消散,唯有守夜护院拖着脚步巡逻的细微声响。
东厢房里,七名少女在疲惫与恐惧中昏沉睡去,呼吸浅促不安。西厢房,三个小小的女童蜷缩在冰冷的炕上,互相依偎取暖,梦中仍不时传来细弱的抽噎。
后院的明哨依旧在固定位置,但警惕性明显降低;暗桩处气息绵长,似已入浅眠。那几处高手潜伏之处,一片死寂,仿佛空无一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间奢华的内室。蔡哆廉肥胖的身躯在锦被中蠕动。床边小几上还散落着些不堪入目的物件与‘护肤品’。
穆凌尘猛地阖眼,再睁开时,那双属于婴儿的、本该纯然无知的黑眸里,倏然掠过一线冰寒凛冽的杀意,宛如深鞘中骤然透出的剑芒。
‘可以动手了。’他通过神识将所感知的景象传递给李莲花,唯独隐去了内室中那些污秽不堪的画面。
李莲花正垂眸看向怀中,方才敏锐地察觉到穆凌尘身体微微一僵,身上那层惯有的微凉似更重了些。
他立即传音问道:“怎么了?里面有何异常?” 他的神识虽不及穆凌尘那般可洞察秋毫,但从那方向传来的气息流动中,仍能辨出房中有人,却难知具体情形。
穆凌尘沉默一瞬,只淡声传音道:“无妨,只是那人睡相不堪,污了眼。” 语气虽平静,那一丝未散的冷意却瞒不过李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