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满纸荒唐言》
张雨莲忽然倒吸一口冷气。她正用眉笔在宣纸上临摹账册里的特殊符号,此刻那些歪斜的墨点突然组成一幅江淮水系图。你们看!这些亏空记录对应的不是银两,是漕船航线——他们在走私暹罗香米!
陈明远脑中闪过现代实验室里那份过敏原检测报告。三个月前,正是进口香米中掺杂的荧光剂导致那场轰动全网的面膜事故。他喉头发紧,仿佛看见时空在此刻诡异地交叠。
不对。上官婉儿突然夺过账册,指尖点在某个被血污遮盖的角落,这里记载乾隆四十二年三月,有批暹罗贡品经林家商号转手...她声音戛然而止,抬头时眼中闪过锐光,正是林家灭门前半月。
林翠翠的玉佩坠地。她发疯般撕开账册最后几页,泛黄的宣纸上赫然是父亲亲笔所书《陈情表》,字迹被血渍晕染得支离破碎:...臣所截获贡米中藏有南洋黑巫蛊粉,入水则化,久服令人癫狂...
窗外突然传来靴底碾过碎瓦的声响。上官婉儿闪电般吹灭蜡烛,将账册塞进陈明远怀中。月光透过冰裂纹窗棂,在地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陈明远感觉有冰冷的东西抵住后颈——是上官婉儿常年藏在簪中的那根银针。
别动。她呼吸喷在他耳畔,檐上有人。
偏厅里,林翠翠蜷缩在黄花梨圈椅中,像只被雨淋透的雀儿。她手中攥着半块羊脂玉佩,陈明远认出那是她每日贴身佩戴的物件,此刻在烛光下显出内里暗藏的字暗纹。
我本名林墨梅。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陈明远从未听过的寒意,父亲发现盐运使司与和珅门人勾结,将官盐掺了七成泥沙。他们便在重阳宴上...她猛地抓住陈明远的手腕,指甲深深陷进皮肉,那墨梅印记是刑名师爷刘璋的嗜好,他总爱在经手的死囚名册上画这个。
暴雨将扬州盐运司的朱漆大门冲刷得发亮,陈明远盯着檐角滴落的血水——那是方才突围时,上官婉儿袖箭留下的痕迹。他攥紧怀中残破的锦囊,里头装着从盐商密室里抢出的账册,以及半页泛黄的宣纸,纸上满纸荒唐言五个字刺得他眼眶生疼。
这分明是曹雪芹真迹...张雨莲颤抖的手指抚过纸页边缘的胭脂印,但史载程伟元在乾隆五十六年才首次刊印《红楼梦》,现在怎么可能...她突然噤声,窗外传来铁甲碰撞的声响。
林翠翠突然将铜镜砸向烛台。黑暗降临的瞬间,厢房门被踹开,火把光亮里站着戴红缨笠的兵丁。上官婉儿反手甩出三枚银针,最前的兵丁惨叫倒地,她趁机扯过陈明远的衣领:后窗!那页纸比命重要!
陈明远在湿滑的屋瓦上狂奔时,满脑子都是那页残稿背面的朱批——第十一回 庆寿辰宁府排家宴。这不该存在的章节编号,与他在现代拍卖会上见过的脂砚斋重评本完全一致。
小心!林翠翠的尖叫与箭矢破空声同时抵达。陈明远踉跄栽进内院,撞翻的箩筐里滚出成捆的宣纸。他瞳孔骤缩:每张纸角都印着江宁织造曹的暗纹。
上官婉儿踢开西厢房的瞬间,陈明远闻到了熟悉的沉水香。紫檀案几上摊开的,赫然是墨迹犹新的《风月宝鉴》题名录,落款处二字被血渍晕开半边。张雨莲突然按住太阳穴:我想起来了...曹家被抄时,确实有批书稿送进了扬州...
找到了!林翠翠从多宝阁暗格捧出描金漆盒。掀开的刹那,陈明远听见了命运齿轮转动的声响——盒中《石头记》手稿第六十四回处,夹着张写满阿拉伯数字的票据,墨色竟与他们在现代实验室的配方笔记完全相同。
上官婉儿突然用剑尖挑起他的下巴:陈总好算计。她冷笑时像极了那日在会议室抓到他偷看监控的模样,你早知道穿越与这书有关?窗外传来整齐的跪拜声:和大人到——
陈明远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雨幕中浮现的龙纹伞盖,以及伞下那双绣金线的官靴。靴帮沾着星巴克咖啡渍,那是穿越当天,他亲手打翻在总裁电梯里的焦糖玛奇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