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眼睛透过窗户望向对手戏演员的眼睛,暗示随之开始,因为对方已经喝醉了,脑袋本就不清醒,对于他的暗示甚至比其他人还简单。
酒蒙子恍惚了一下,视线落到了那碗面上面,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他揉了揉肚子,咽了口口水,接着开口:“能给我吃一口吗?我用钱买。”
古宁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将那碗面端起来放到了窗台上,接着将筷子递了过去。
对方接过筷子,用筷子在碗里拌了一下面,夹起一筷子将面条塞入嘴里。
面带着一股鲜辣味,面条劲道,而且包裹着一种胶质感,虽然碗里没有萝卜和鸡,他却吃到了鸡骨萝卜汤的鲜,最值得一提的,还是那辣子油,那辣子香得很,直接从口腔窜到鼻腔,明明是吃,却好像闻到了那种鲜香辣。
酒蒙子吃得眯起了眼睛,一筷子接着一筷子,一直不停,不一会儿就吃完了一大碗面。
等下一筷子没夹到面时,他甚至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眼神,用筷子在碗里找来找去,怎么都没找到面条,顿时有些失落。
古宁这时候已经又下了一碗面了,这次快很多,辣子油有多的,鸡骨萝卜汤也可以继续用,酒蒙子眼睛根本没办法从那面上挪开,他似乎想起什么,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破破烂烂的五十块钱,放到窗台上。
“面钱。还能再来一碗吗?”
古宁看了一眼那陌生的纸币,没多说什么,又给对方夹了一碗,她早就猜到会有这一出,煮的面比之前多得多,自然是又给对方盛一碗面,接着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面。
这次酒蒙子吃得慢了很多,吃着吃着他眼里开始含泪,开口道:“这真是我吃的最香的一碗面了,真想让我哥也尝尝。”
酒蒙子的故事开始讲述。
酒蒙子的故事很简单,他家在农村,有两个哥哥,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大哥早早就辍学打工供他们读书,但是麻绳总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难人,哥哥在工地上被掉落的砖块砸中了脑袋,虽然工地赔了一些钱,大哥的脑子却出了问题。
大哥没办法继续打工了,二哥便也辍学了,当时他和二哥说让二哥别辍学,二哥却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他学习好,脑袋聪明,让他努力学习。
在二哥的供养下,他读完了高中考上了大学。
大哥的脑子似乎也逐渐好了起来,在村子里种种地也能照顾自己,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走了。
但是这一切都不过是一时的,他考上大学后,各种花费都有所增加,二哥拼命的工作,一份工作干完就立马去下一份工作,一天最多睡四个小时,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下,二哥病了,但是他病不起,他不能病。
他只去诊所开了一些便宜的药吃着,吃了几天也没效果,他又不敢去医院,觉着没用吃了也是浪费后面连药都不吃了。
所以后来,等他在工作时晕倒后,再也没醒过来。
“你……”古宁只说了一个字,便有些问不下去了。
她能听出来,酒蒙子没有骗她。
“你不知道,大哥在村子里到处捡建筑材料,河边的石头、废弃的木板都成了他的宝贝,他就这样建了一栋三层小楼,不过他哪里知道,那歪歪扭扭的房子,只是个违章建筑,还是个危楼。他只是想着弟弟能够能够回来,回来成家,回来团聚。”
“但是最近那房子被拆除了。”
“我不敢回去,我不敢和大哥说二哥的事情,只能在这城市里游荡,或许有一天能再次找到二哥,到时候我们就能一起回去了。”
古宁指了指窗台上那破破烂烂的五十块钱。
“这个你拿回去吧,面当我请你吃了。”
“那不行,我虽然脑子不好,但是也知道吃人的东西是要给钱的,这就是面钱,我吃了你两碗面,谢谢你了。”他说着露出一个笑,把自己的口袋拉开,“你看,里面还有好多钱,都是别人给我的,还是好人多。”
说完,他摇摇晃晃的走了。
古宁看着他斑白的头发,最终还是将那五十块收了回去,她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编了个故事,但是她由衷的希望他说的故事是真的,因为那或许比事情的真相更好一些。
但是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因为她没从“酒蒙子”身上,闻到酒的味道。
古宁看了一眼这简陋闭塞的房子,以及只有一个人生活的痕迹,还有自己那充满了茧子和伤痕的手,便也知道,自己庄周梦蝶,这蝶的生活也比那酒蒙子估计好不上多少。
“卡。”
这段戏拍完了,“酒蒙子”讲的故事等后面换场景的时候再补拍,在这个故事的最后会有一个镜头,那个“酒蒙子”静静的站在一堆废墟面前。
那歪歪扭扭的三层小楼被推倒后,本来那些人是给他安排了房子,还申请了补助,但是大哥还是在某一天消失不见了,他要去找他弟弟。
不过这些其实都不会在剧本上体现,一切都要读者和观众自己去体会,演员本来也应该能从剧本里看出来这些的,不过很明显,这个网红应该不爱看书,所以他只能看到最浅显的,别人给他看的东西。
不过这样其实更好,因为那个角色应该就是那么认为的,认为自己说的就是自己的故事,自己就是那个最小的弟弟。
在“卡”喊完,那个演“酒蒙子”的网红才好像恍惚醒了过来,他的酒这会儿已经醒了,发现自己酒醒了,戏也演完了还有点恍惚。
“演完了?”他茫然的说。
“老板,你太厉害了,演得太好了,你肯定有演戏天赋。”
他的小助理吹捧他,给这网红吹得一阵欣喜:“真的吗!我这么厉害!”
“那当然了,老板!”小助理情绪价值给满。
网红有点不好意思:“那应该是吧,之前是不是有个短剧邀请我去演男二来着,不然我去试试吧。”
助理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开始后悔自己对老板的吹捧。
“老板,我觉得你天赋虽然好,但是天赋再好那也需要练习的,不然你多跟着苏晚姐学习一下,等以后成熟了之后再去。”
“你说得有道理。”网红摸了摸下巴,“那我给许姐说一声,让她帮我安排一下演技课呢。”
从此一个网红有了一个演员梦,希望他的梦不要破碎得太快吧。
戏演完了,网红砸吧砸吧嘴,他刚刚喝醉了,对味道有些麻木,但是大脑还依稀残存着“好吃”这个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