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监狱,典狱长办公室。
没有窗户的密闭空间内,空气仿佛都带着金属与规则交织的沉重。
格赫罗斯坐在办公桌后,银色面具在顶灯冷光下反射着幽芒。
赛伊德已经离开,前往更危险的区域,此刻办公室内只剩下他与从画中走出的印象先生。
“印象先生。”
格赫罗斯开口,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有些沉闷。
“根据GtI那边传来的异常能量流向,以及大战场所预示的征兆……”
“你知道第二位降临的缔造者,会是谁吗?”
印象先生静静地站立着,他头部那幅作为“面容”的印象派画作。
原本是炽烈燃烧的《向日葵》,此刻色彩却开始急速流转变幻。
金黄与橙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不祥的色调。
扭曲的,仿佛在燃烧的赭石色道路,两旁是如同鬼影般摇曳的深绿色柏树,天空是压抑,漩涡状的蓝与黑。
最终,画面定格。
那是梵高笔下充满痛苦与挣扎的《阿里斯康道路》。
这幅画作所传达出的不安,孤寂与内在的风暴,似乎正是印象先生此刻想要表达的情绪。
“第二位……”
印象先生的声音带着奇特的回响,仿佛无数个声音在低语,又像是颜料在画布上刮擦。
“其名……‘纷争’!”
“纷争?!”
格赫罗斯身体微微前倾,即使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他骤然凝重的气息。
他深知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分量,远非之前的“灵魂”所能比拟。
“是的,纷争。”
印象先生头顶那幅《阿里斯康道路》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的笔触微微蠕动。
“‘灵魂’的降临,更多是作用于意识层面,规则层面,虽然诡异难防,但至少对现实的物理秩序冲击尚在可控范围。”
“但‘纷争’……反之,绝对会带来最直接、最暴烈的现实干涉!”
他的话语带着预言的笃定与沉重:
“科技的发展将陷入莫名的停滞,甚至倒退,创新的火花被无形的枷锁扼杀。”
“脆弱的和平协议将如同废纸般被轻易撕毁,边境摩擦升级,古老的仇恨被重新点燃。”
“冲突、对抗、分裂……‘纷争’的意志将如同病毒般渗透,在世界各地凭空出现,将理智拖入泥沼,让世界陷入混乱的漩涡。”
格赫罗斯缓缓靠回椅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不愧是大战场的缔造者……创造了坦克、步战车、以及诸多战争兵器这类‘大红’收集品的存在。”
“祂的降临,绝非个体层面的灾难,而是席卷整个文明结构的……天灾。”
他端起桌上已经微凉的咖啡,抿了一口,试图用苦涩压下心头的寒意。
“我记得……‘纷争’这条规则,原本的所有权,是归属于‘雷斯’的,对吧?”
他提到了那个名字,那个莉诺的养父。
印象先生头部画作上的色彩微微波动,如同一声无声的叹息。
“规则会择主,亦会易主。”
“曾经的持有者,或许因心境的变迁,力量的衰退,或是更高层次意志的干涉而失去权柄。”
“雷斯……他如今的选择,或许早已背离了‘纷争’的本质。”
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两位规则层面的存在,都清楚意识到即将到来的风暴是何等恐怖。
“赛伊德已经前往‘巴克什’的巴别塔。”格赫罗斯转移了话题,但依旧围绕着核心危机。
“现在,也许已经与‘渡鸦’汇合。”
他提到了那个疯癫的存在,那个曾把他糖块换成冰块的家伙,显然也拥有着不凡的能耐。
“他们是在试图寻找阻止降临的方法,或是……在寻找某个关键的节点。”
印象先生接话道:“但是,时间并不站在我们这一边。”
如果‘灵魂’的问题未能及时解决,而‘纷争’又完美降临……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头顶的《阿里斯康道路》色彩变得更加深沉,压抑,仿佛预示着一片绝望的未来:
“届时,维系现实与背景的脆弱平衡将被彻底打破。”
“那些最初被规则用来实验,或是早已废弃,封存的地图……它们的边界将彻底模糊,然后……直接降临现实。”
格赫罗斯敲击桌面的手指猛然停下。
印象先生的声音如同丧钟,一字一句地敲在格赫罗斯的心头:
“武器试验场……那里失控的自动化杀戮兵器将涌出,无差别地攻击一切生命体。”
“孤岛……那片被遗忘的,充斥着原始野蛮与未知病毒的区域,将把死亡与退化散播开来。”
“这还仅仅只是我们已知的一部分。”
“那些更深层,更古老,更扭曲的废弃实验场……”
“它们的降临,将会把整个世界,拖入一个无法想象,无法理解的……终极混乱地狱。”
背景与现实彻底融合。
那不再是玩家可以进入退出的虚拟战场,而是真实降临的末日图景。
人类文明所构建的一切秩序,都将在这种规则层面的降维打击下,脆弱得如同沙堡。
格赫罗斯沉默着,银色面具下的眼神锐利如刀。
潮汐监狱的职责是看守与秩序,但面对这种席卷整个世界的规则崩溃,一座监狱的力量,又能支撑多久?
“必须加快速度了。”他最终沉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在‘纷争’彻底撬动现实根基之前,我们必须解决‘灵魂’,或者……找到足以抗衡,甚至逆转这一切的‘希望’。”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监狱墙壁,投向了某个未知的方向,那里,或许有他们苦苦寻觅的破局之光。
而这道光,目前看来,极其微弱,甚至可能维系在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身上。
这想法本身,就充满了巨大的风险与不确定性。
但除此之外,他们似乎并没有更多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