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北阙连忙起身扶起王子卿,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指,眼中闪过一丝疼惜:“往后的路,便要靠月儿自己走了。莫要太过逼迫自己,也莫要委屈了本心。若有任何需要,随时传信回阁中,为师和左氏一族,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王子卿强忍着泪水,对着师父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语气乖巧却坚定的说道:“师父,保重身体,等月儿回来。”
夜色渐深,月光如纱,笼罩着静谧的雁荡山。王子卿收拾好此去京城需要的一应行囊,与师父匆匆作别后,便带着一行十二人悄然离开了神医谷。随行的三辆马车在夜色中疾驰,马蹄踏碎了山间的寂静,朝着大周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扬起的尘土在月光下转瞬即逝,仿佛从未有人经过。而身后的雁荡山,如一头蛰伏的巨兽,在夜色中默默守护,等待着它的主人凯旋归来。车辙印在泥土中延伸,仿佛一条连接着过往与未来的纽带,一头是她守护的家园,另一头是充满未知的险途。前路漫漫,京华风云变幻,朝堂波诡云谲,一场更大的棋局,已然在她踏上征途的那一刻,悄然拉开了帷幕。而她,王子卿,将以大周太子妃的身份,在这风雨飘摇的京城中,步步为营,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
初夏时节,大周京城的风带着几分难得的清润,穿掠过皇城巍峨的宫墙,吹动檐角悬挂的鎏金风铃,叮咚声细碎绵长,却驱不散紫宸宫笼罩的沉郁。不过一日光景,皇城司密探的脚步声便踏碎了宫闱的沉静,长夜的追查,终于有了结果——一份封缄严密的奏报,在午后的暖阳中,由总管太监赵全躬身呈至御案前,鎏金的奏盒在明黄的锦缎上投下细碎的暗影,墨迹淋漓间,藏着足以搅动朝野的惊天秘辛。
皇帝肖以安端坐御座,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晨光中流转着威严的光泽。他指尖捻起奏报,目光扫过奏报上的字字句句,眉宇间的褶皱愈发深沉。一切皆如他预料那般,礼部尚书王知鹤于府中暴毙一案,幕后主使正是大皇子妃薛静怡,与王知鹤正妻李氏。
此事的根由,要追溯到年前那道震动京城的圣旨。储君之位悬而未决,陛下却力排众议,率先册封太子妃。满朝文武、王公命妇,各家闺秀皆以为,太子妃之位必属大皇子妃薛静怡,毕竟大皇子肖怀琛是正宫皇后孙淑慧嫡出长子,根正苗红,论出身、论嫡庶,皆是储君的不二人选;而大皇子妃薛静怡出身丞相府,祖父官拜文官之首,权倾朝野,她自身更是才情卓绝,容貌倾城,自嫁与大皇子肖怀琛那日起,便以未来太子妃自居。可谁曾想,圣旨上的名字竟是王子卿——一个名不见经传来自偏远之地、其父不过是芝麻小官的女子。
消息传开那日,大皇子府的朱门内,传来玉簪碎裂的声响。皇子妃薛静怡立在窗前,望着院中开得正盛的牡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自小便冠绝京城,受尽追捧,从及笄之年便许下凤冠霞帔之愿,竟被一个无名小卒轻易打破,太子妃的美梦轰然碎裂,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荣光。京中那些若有似无的议论、贵妇们眼中的嘲讽,如针般扎在她心上。她不甘,更怨怼——为何自己唾手可得的荣耀,要被旁人截胡?这份执念与怨怼,如毒藤般在她心底疯长,日夜啃噬着她的骄傲,渐渐扭曲成了不择手段的野心。
恰逢此时,礼部尚书王知鹤忽染沉疴,缠绵病榻。薛静怡嗅到了可乘之机,连夜派人联络王知鹤的正妻李氏。李氏对庶子王砚的恨,早已深入骨髓,积攒了多年。
王砚自幼聪慧过人,品性端方,深得王知鹤早年的疼爱,这让李氏如芒在背。她怕这个庶子夺走她儿子王浩的资源,怕他分薄了丈夫的疼爱,更怕他日后压过自己亲生儿子一头。于是,她自王砚幼时便百般苛待:寒冬腊月让他穿着单薄的衣裳洒扫庭院,私塾先生授课时故意让下人搅扰,甚至在王知鹤面前屡屡构陷,说他心存不轨,品行不端。后来,李氏更是联合娘家势力,罗织罪名,将满腹经纶的王砚发配至偏远苦寒之地任五品小官。为绝后患,她甚至暗中派遣杀手,在王砚赴任途中假扮山匪,欲将其一家斩尽杀绝,怎料王砚福大命大,竟带着妻儿逃出生天,在边地站稳了脚跟。
十年光阴荏苒,李氏以为那庶子早已湮没在那偏远之地,却未曾想,王砚竟一路青云直上,如今已官至从三品,连他的儿子也成了五品武将。更让李氏难以容忍的是,王知鹤见庶子崛起,竟动了悔意,起了拉拢之心;时常在她面前念叨“砚儿有才干”“浩儿不及他半分”,语气中满是悔意与赞赏。甚至在王砚之女王子卿被册封为太子妃后,王知鹤更是容光焕发,四处炫耀自己是“太子妃嫡亲祖父”,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让李氏心中的恨意彻底燎原。
大皇子妃薛静怡的到访,恰如一根火星,点燃了李氏心中积压多年的熊熊烈火。薛静怡许以王浩官途晋升之诺,字字句句戳中李氏的痛点:“若王知鹤归天,王知鹤的所有子孙,需要回到西陵祖籍丁忧守孝,届时王砚一家人便会被她这个祖母拿捏在手。王砚回丁忧守孝三年,他的仕途自会停滞;太子妃尚未正式行礼册封,祖父暴毙,又背负‘克亲’‘为父扫清障碍’的污名,这太子妃之位,未必还能坐稳。”李氏本就对王砚一家恨之入骨,又被儿子的官途诱惑,再加上薛静怡在一旁巧言怂恿,当即便下定了决心。
李氏趁着给王知鹤煎药之机,在药里暗中加入了相克的药材。药汁熬得浓稠,散发着苦涩的气味,一如她心中的怨毒。王知鹤毫无防备,一饮而尽,不多时便腹痛如绞,口鼻溢血,昔日朝堂上的礼部尚书,便在自家床榻上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