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王子卿而言,这道诏书则带来了另一重安排。作为王知鹤的嫡孙女,又是早已定下的太子妃,她的处境尤为特殊。皇帝在诏书中特意注明:“王砚嫡女王子卿,孝心可嘉,着先接管太子妃宝策金印,待一年丧期过后,再行册封典礼。其间可居东宫,亦可留居尚书府,悉听其便。”
这日,内侍省的官员捧着鎏金嵌玉的宝策金印,来到了尚书府。王子卿身着素衣,长发仅用一根白丝带束起,脸上未施粉黛,却难掩清丽容颜。她跪在正厅中央,接过那方沉甸甸的宝策金印时,指尖微微颤抖。宝策上的龙凤纹路冰凉刺骨,仿佛在提醒着她,从这一刻起,她不仅是为祖父守孝的孙女,更是未来大周的太子妃,肩上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接过宝策金印后,王子卿立于尚书府的庭院中,望着院中飘落的银杏叶,心中百感交集。祖父的猝逝,和这道突如其来的诏书,又将她推向了一个全新的人生阶段。
是住进东宫,提前适应未来的身份?还是留在尚书府,守着祖父的故居尽孝?王子卿定了定心神,心中已有了决断。她自然要留在尚书府——李氏虽已放权养病,但那些依附于她的势力依旧盘根错节,府中还有不少眼线窥探。她留在这儿,既能暗中蛰伏休养生息,也能借机整顿府中事务,打脸那些曾经欺辱过他们的人,更能暗中布局,发展京城人脉为王家日后的发展铺路。
她望着天边的流云,一时竟有些恍惚。
祖老们与王砚一家离开京城的前一日,王子卿特意遣人去请了兄长王子旭,邀他在静思院的茶室中品茶闲聊。
茶室不大,却布置得极为雅致。窗前摆着一张梨花木茶桌,桌上放着一套汝窑茶具,茶汤清澈,茶香袅袅。窗外,梧桐叶随风轻摇,筛下斑驳的光影。王子旭身着一身月白色锦袍,坐在茶桌旁,亲自为妹妹斟了一杯茶,看着她略显清瘦的脸庞,心中满是担忧,开口便说道:“这些时日一直忙于丧仪,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与你好好说说话。你上次在大燕劫囚一事,可真是吓死为兄了!”
他端起茶杯,却并未饮用,手指微微颤抖,语气中带着难掩的后怕:“当时传来消息,说新任神医谷谷主身中数箭,坠楼而亡,我当时便肝胆俱裂,立刻给师父徐峥传了消息,点齐了私兵营的人马,准备连夜赶往大燕寻你,幸好被父亲拦了下来。父亲说,你行事向来有分寸,既然敢闯大燕京城劫囚,必然留有后路,我们贸然前往,反倒可能添乱。”
王子旭的声音渐渐低沉:“那些日子,我与父亲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每日都派人打探你的消息。后来又听闻你被神秘的江湖人士救走,我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直到收到你亲自传来的安好消息,我与父亲才算彻底放心。”他抬眼看向王子卿,眼神中满是疼惜,“你可真是胆大妄为!公然叫骂大燕帝王,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击杀他,现在想来,都让我心惊胆战。你如今伤势都好全了吗?身上还疼不疼?有没有落下什么后遗症?”
听着兄长絮絮叨叨的关切之语,王子卿心中一片熨帖。她与王子旭同岁,那些在大燕经历的伤痛、那些独自扛下的压力,在这一声声温暖的问候中,仿佛都消散在了无形之中。原来,有人关心、有人爱护、有人等着她回家,便是这世间最珍贵的慰藉。她所付出的一切,所承受的所有伤痛,也都变得值得。
王子卿站起身来,在茶室中央轻盈地转了一圈,裙摆如蝶翼般翻飞,脸上露出一抹俏皮的笑容,语气轻快地说道:“哥哥放心,我早已经好了!当时我穿了师父赠与的金丝软甲,那软甲刀枪不入,箭簇根本伤不到要害,又随身携带了保命良药,虽然中了几箭,却只是皮外伤,真正让我虚弱的,是失血过多。现在养了这么久,如今早已痊愈,身子骨比以前还要结实呢!”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不过有个小遗憾,就是至到现在内力运转仍觉得有些滞涩。但现在我是王子卿,是未来的太子妃,身边有左一、秋月他们这些暗夜阁弟子贴身保护,还有三皇子肖怀湛与林肃暗中照拂,安全性不成问题,哥哥不必担心。”
王子旭看着眼前灵动俏皮的妹妹,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却依旧眉头微蹙:“内力运转滞涩,说明还是伤了根本,损了心脉,才会运转不畅,功法运转不可操之过急,日后定要好生调养,切不可再这般冒险。你还是个小姑娘,却要扛起神医谷、暗夜阁还有太子妃的三重重任,记着,那些血海深仇,家国重任不止是你一个人的,还有哥哥的一份,还有整个王家的一份,往后不许再一个人硬扛。”
听着兄长的话,王子卿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她连忙端起茶杯,浅酌了一口,温热的茶汤顺着喉咙滑下,压下了心中的情绪,转而笑着说道:“兄长倒是贴心,只是关心则乱,反倒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你将私兵营交给徐师傅训练,光想着练兵带兵,却忘了装备的重要性。”
王子旭一愣,疑惑地眨了眨眼,问道:“什么装备?徐师傅训练的法子极为严苛,兄弟们的身手都进步飞快,寻常士兵根本不是对手,难道还不够?”
王子卿抬手理了理鬓边的发丝,指尖划过耳上的珍珠耳坠,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幽幽地说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光有精锐的士兵还不够,还得有趁手的装备才行。兄长想想,若是我们的士兵手持锈迹斑斑的铁刀,穿着脆弱不堪的皮甲,即便身手再好,对上那些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的敌军,又能有几分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