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嗨？”
符尘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点尴尬和不知所措，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算什么反应？
这可是面对一个以为你死了十三年、突然重逢的……妹妹。
然而，就是这简单到近乎笨拙的两个字，却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西琳内心深处那道尘封了十三年的闸门。
她原本只是带着最后一丝渺茫希望、小心翼翼求证的眼神，在听到他声音、看到他那熟悉又带着点陌生的局促表情的刹那，彻底变了。
那双璀璨的金色眼眸中，冰冷的外壳寸寸碎裂，如同被投入石块的冰面，剧烈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洪水般奔涌而出！
震惊、狂喜、难以置信、巨大的委屈……还有那被漫长岁月压抑得几乎变了形的、磅礴的思念！
她死死地盯着符尘，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样貌刻进灵魂深处。
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征兆地、如同断线的珍珠般，从那双美丽的金色眼眸中滚落下来，划过她苍白的面颊。
她手中的纸袋“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里面的蒸蛋盒子和黑森林蛋糕摔了出来，但她浑然不觉。
“……哥……哥哥……”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难以置信的颤抖。
这声呼唤，不再是之前那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是充满了确认后的巨大情感冲击。
“真的是……你……？”
她又问了一遍，声音微弱得像是在梦呓，向前踉跄了一步，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符尘的脸颊，却又害怕这只是一个一触即碎的幻影，手指停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着。
符尘看着她这副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酸涩得厉害。
他记忆中的西琳，哭泣时是压抑的、无声的，带着恐惧和绝望。
而此刻她的眼泪，却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和仿佛要将十三年份的委屈都哭出来的宣泄感。
“是我，西琳。”
符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我……没死。”
得到了他亲口的确认，西琳最后一丝理智的弦也彻底崩断了。
“呜……！”
她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小兽哀鸣般的呜咽，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向前一步，不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头扎进了符尘的怀里。
她的双手死死地环住了他的腰，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口。
“哥哥……哥哥……！”
她一遍遍地喊着他，声音闷在他的衣服里，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和无法言喻的依赖，“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呜……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她泣不成声，后面的话语被汹涌的泪水淹没。
只有那紧紧抱住他的双臂，用力的程度几乎让符尘感到窒息，仿佛一松手，他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符尘被她撞得微微后退了半步，下意识地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地、一下下地拍着她的后背。
少女的身体在他怀里颤抖得厉害，温热的泪水迅速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那滚烫的温度仿佛直接熨烫在他的心脏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那份几乎要将他融化的、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深藏在这狂喜之下，那长达十三年的、被孤独和“失去”所折磨的痛苦。
这和他预想中的冰冷质问、或者疏离陌生完全不同。
这种毫无保留的、近乎崩溃的情感宣泄，反而让他更加不知所措，也更加……心疼。
“好了……好了……西琳，别哭了……”
他有些笨拙地安抚着，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很轻，“我在这里……没事了……”
站在一旁的琪亚娜，从一开始的莫名其妙，到后来的目瞪口呆，此刻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漂亮得过分的大姐姐扑在符尘怀里哭得稀里哗啦，整个人都懵了。
她抱着那个刚刚拿到手的草莓慕斯蛋糕盒子，看看符尘，又看看紧抱着他不放的西琳，蓝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问号和一种莫名的……不爽？
“喂……符尘？”
琪亚娜忍不住出声，打破了这过于沉浸的二人世界，语气带着点不满和疑惑，“这……这怎么回事啊？她是谁啊？”
西琳似乎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别人。
她的哭声稍微小了一些，但依旧紧紧抱着符尘，没有松开，只是从符尘怀里微微抬起头，用那双哭得通红的、水洗过的金色眼眸，带着浓浓的敌意和警惕，看向了琪亚娜。
那眼神，与刚才看符尘时的激动和依赖截然不同，充满了审视和一种……被侵犯了领地的冰冷。
符尘感受到西琳身体瞬间的紧绷和散发出的冷意，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他连忙开口，试图缓和气氛：“西琳，这是琪亚娜，我现在的……嗯，算是室友。”
他又看向琪亚娜，介绍道，“琪亚娜，这是西琳，她是……我的妹妹。”
“妹妹？”
琪亚娜狐疑地打量着西琳，尤其是她还紧紧抱着符尘不放的手，撇了撇嘴，“哦……妹妹啊……”
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
西琳没有理会琪亚娜，她的目光重新回到符尘脸上，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西琳的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急切地问：“哥哥……这十三年……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你死了？奥托主教她……”
提到奥托的名字时，她的眼神微微一暗，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符尘看着她急切又带着伤痛的眼神，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大街上，人来人往，已经有不少好奇的目光投向他们这边。
他轻轻拍了拍西琳的肩膀，低声道：“这里不方便，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说，好吗？”
西琳用力地点了点头，双手依旧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仿佛生怕他跑掉。
符尘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纸袋，里面的蒸蛋盒子已经摔得有些变形，黑森林蛋糕也歪在一边。
他看着那盒蒸蛋，心里又是一阵复杂。
“这个……”他刚开口。
“没关系！”
西琳立刻说道，目光依旧牢牢锁在他身上，“不重要了。”
对她来说，此刻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比失而复得的符尘更重要。
符尘叹了口气，将纸袋拿好，然后对还鼓着腮帮子、一脸不爽的琪亚娜说：“走吧，我们先回去。”
“回去？回哪里？我们的公寓吗？”
琪亚娜立刻提高了音量，指着西琳，“她也要一起去？”
符尘看着西琳那副全然依赖、仿佛离开他半步就会崩溃的样子，又看看琪亚娜写满“不欢迎”的脸，感到一阵头疼。
“嗯。”
他只能硬着头皮应道，“先回去再说。”
琪亚娜重重地“哼”了一声，抱着她的草莓慕斯，气呼呼地走到了前面。
符尘则被西琳紧紧挨着，几乎是半抱着他的胳膊，一步步向公寓走去。
阳光依旧明媚。
而前方等待着他的，是十三年的空白，是西琳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依赖与疑问，是琪亚娜明显的不满，以及……奥托那张仿佛洞悉一切、带着玩味笑意的脸。
符尘：奥托！我＊你……
奥托：还有这好事？
他低头，看了看身边紧紧依偎着他、眼睛红肿却一眨不眨望着他的西琳，心中五味杂陈。
该来的，总归是来了。
而且，来得如此汹涌，让他连一丝逃避的余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