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玥听了我的问题,没立刻回答。她起身走到里间那个摆满瓶瓶罐罐的柜台后面,煤油灯的光把她忙碌翻找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晃晃悠悠的。
过了一会儿,她拿着几个小纸包和一块黑乎乎、像是干瘪树根的东西走了回来,重新在板凳上坐下。
“法子嘛,不是没有,但都是治标不治本。”她把东西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你们这‘镜煞’入体太深,尤其是你,几乎和那镜子绑一块儿了。想根除,难如登天。”
她先指了指那块黑树根:“这是‘百年雷击木’的根芯,阳气最足。你削一点粉末,混着朱砂,用烈酒调了,每天午时阳气最盛的时候,点在眉心。能暂时压住那股子阴寒煞气,让你脑子清醒点。”
接着,她又指了指那几个小纸包:“这里头是‘定魂香’的料,我自己配的。犀角粉、辰砂、琥珀屑,还有几味安神的草药。晚上睡觉前点上,能护住你们神魂不被进一步侵蚀,至少能睡个安稳觉,少做点噩梦。”
最后,她神色格外严肃地看着我:“最重要的,是心念。你得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你是人,不是镜子的奴仆。那镜子给你的力量再诱人,也是裹着蜜糖的砒霜。你越是依赖它,沉沦得就越快。一旦你自个儿从心里认了‘镜奴’的命,那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她这番话,说得朴实,却字字砸在我心坎上。老阿婆也说过类似的话,驾驭力量,先得守住本心。
“这些东西……多少钱?”墨小刀在一旁问道。我们手头不宽裕。
凌清玥摆摆手,显得有些不耐烦:“别提钱,晦气!这些东西不值几个子儿,算我积德了。看你们这倒霉催的样儿,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她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不过嘛,要是你们真能从‘鬼抱铜’底下把那祸害挖出来,并且有本事处理掉,那才算真帮了我,也帮了这附近还被蒙在鼓里的老街坊。”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地头蛇,顾及多,不方便也不能亲自去动那邪乎玩意儿,但我们这两个外来的“煞星”,或许能替她解决了这个隐患。
“我们尽力。”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将雷击木和定魂香料小心收好。这两样东西,对我们现在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行了,天快亮了,你们赶紧回去吧。”凌清玥打了个哈欠,开始赶人,“记住我的话,这几天先用着这些东西,把状态稳住。‘鬼抱铜’那边,没万全准备别再去碰。等我再查查老辈儿留下的笔记,看看有没有更稳妥的法子。”
我和墨小刀道了谢,起身离开。走出那间弥漫着香烛味的小铺子,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老城区开始有了零星的人声和早点摊的烟火气。
回到我们租住的老瓦房,关上门,两人都长长松了口气。这一夜,信息量太大,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
我按照凌清玥说的,削了点雷击木的粉末,混上之前剩下的一点朱砂,用房东那劣质的白酒调了,忍着那股子辛辣刺鼻的味道,点在眉心。
一股温热的气流顺着眉心缓缓渗入,如同冬日里的暖阳,驱散了些许一直盘踞在那里的阴寒空洞感。虽然“渊瞳”印记本身的灼痛还在,但那种仿佛灵魂都要被冻僵的冰冷感,确实减轻了不少。
“有点门道啊那丫头!”墨小刀看着我的脸色似乎好了一点点,啧啧称奇。
晚上,我们点燃了凌清玥给的定魂香。香烟袅袅,带着一股奇异的、混合了药草和琥珀的沉稳香气,并不难闻。吸入肺中,感觉连日来紧绷、疲惫的精神,如同被一只温柔的手抚平,很快就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这是进入滇南以来,我们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白天就窝在老瓦房里休养。我照着凌清玥的法子,每天午时点化煞的药泥,晚上燃定魂香。
配合着那点降真香木心泡的水,伤势和精神状态竟然真的稳定了下来,虽然没有痊愈,但至少遏制住了不断恶化的趋势。眉心的灼痛和精神的空虚感依旧存在,但变得可以忍受,不再时刻啃噬理智。
墨小刀的腿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
更重要的是,凌清玥关于“守住本心”的警告,像口警钟,时时在我脑中回响。我刻意减少了对体内那两股力量的感知和调动,尤其是对怀中那面被覆盖的青铜镜,更是敬而远之,除非必要,绝不去触碰感应。
平静,只是暂时的。
我们知道,“鬼抱铜”下的秘密必须去探,下一块碎片必须去找。但在凌清玥的帮助下,我们总算赢得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不再是两眼一抹黑、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的绝望状态。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凌清玥竟然找上门来了。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打扮,手里还提着个保温盒。
“喏,街口买的馄饨,顺便过来看看你们死没死。”她把保温盒往桌上一放,目光在我脸上扫了扫,点了点头,“嗯,气色比前几天强点了,看来我那土法子还有点用。”
她自顾自地拉过椅子坐下,脸色却有些凝重:“‘鬼抱铜’那边,我查到点新东西,情况可能比想的更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