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
凌清玥和墨小刀被我话语中那非人的平静与空旷回音,以及那句“如何去‘开门’”所蕴含的恐怖意味,震慑得一时失语。
他们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披着熟悉人皮的、完全陌生的存在。
我掌心的墨色烙印,那星点暗金流转的纹理,随着我的心念微微明灭。
左眼映照出的,是凌清玥体内真气流逝的黯淡轨迹与生命烛火的摇曳倒计时;右眼解析出的,是她周身护体清光的脆弱结构与灵魂中那份坚韧到令人心疼的意志核心。
同时,一种更加宏大而模糊的感知告诉我,她的“存在”,与此刻平台中央那通天阵法虚影、与四周混沌雾气中沉浮的锁链残骸、甚至与那扇存在于多维层面的“终极之门”,都有着极其细微、难以言喻的命运丝线般的纠缠。
墨小刀亦是如此,他肩头的毒素侵蚀,他灵魂中那混杂着恐惧与忠诚的复杂波动,同样在这片“源渊”气息残留的场域中,显露出与整体大环境格格不入却又顽强存在的“个体性”。
我们都已深陷此局,无人能独善其身。
“那扇门……”凌清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团队里最博学冷静的分析者,她必须理解现状,“就是通往‘源渊’的门?你看到了它?它在哪里?我们……真的要去打开它吗?”
她的问题直指核心,也充满了忧虑。打开一扇通往万物源头与终焉的门?这听起来比直接跳进归墟祭坛还要疯狂。
“它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我缓缓开口,试图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描述,“它在这里——”我指向平台中央阵法虚影的核心,“也在昆仑墟的深处,在每一个‘镇宇大阵’残骸的规则节点里……同时,它也在这里。”我指了指自己的眉心,或者说,意识深处。
“你的意思是……你成了‘钥匙’?或者说,‘钥匙孔’?”墨小刀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抓住了关键。
“可以这么理解。”我点头,“‘寂灭之锋’的融合,以及刚才……门扉泄露的一丝气息,让我自身的存在状态发生了改变。
我现在,既是一个承载‘寂灭’规则的容器,也是一个能与那扇‘门’产生特定共鸣的‘信标’。
理论上……只要我的‘状态’达到某个特定的‘阈值’,或者身处某个特定的‘环境’,就可能……主动吸引‘门’的投影降临,或者将我自身‘投射’到‘门’的附近。”
这个描述依旧抽象,但凌清玥似乎听懂了部分,脸色更加苍白:“你是说,你本身已经成了一个不稳定的‘门轴’?
你的力量波动、情绪变化、甚至仅仅是‘存在’本身,都可能在不经意间……撬动那扇门?”
“比那更复杂,但本质类似。”我承认,“不过,目前这种联系还很微弱、很不稳定。想要真正‘开门’,还需要……更多的‘条件’和‘契机’。”
“什么条件?”凌清玥追问。
我沉默片刻,左眼与右眼分别扫视着这浩瀚平台,那悲鸣的虚影,四周的混沌与残骸。
“‘阵枢残骸’。”我缓缓吐出四个字,“那块碎片,是‘九曜镇宇大阵’核心规则的结晶。
它内部蕴含的‘秩序’与‘定义’之力,是中和与引导‘寂灭之锋’力量、稳定我目前状态、乃至真正‘校准’通往‘源渊’路径的……可能的关键。”
我看向那块依旧静静悬浮在平台另一侧,散发着浩瀚悲怆星辉的透明碎片:“选择‘寂灭之锋’,获得了‘破门’的力量与资格。但想要‘安全’地靠近门,甚至理解门后的景象,或许……需要‘阵枢’提供的‘地图’与‘导航’。”
这听起来有些矛盾——刚刚选择了毁灭之剑,现在又需要秩序碎片来辅助。但这就是我此刻最真切的感知。
单纯的毁灭只会带来彻底的终结,而单纯的秩序在终焉面前脆弱不堪。
或许,唯有在这两者之间找到某种极致的平衡与危险的共存,才能真正窥见“源渊”的一角,并从中寻找……一线并非全然绝望的变数。
“所以,我们还是要拿到那块碎片?”墨小刀看向“阵枢残骸”,又看看我,有些不确定,“可你刚才选了剑,现在再去拿碎片,会不会……冲突?”
“会。”我毫不讳言,“‘寂灭之锋’的力量本能地排斥一切‘秩序’与‘定义’。‘阵枢残骸’的气息也会抗拒‘寂灭’的侵蚀。
强行让它们靠近,甚至尝试让它们在我体内或身边共存,风险极大,可能会直接引爆我,或者引发不可预料的规则冲突。”
“那……”凌清玥也感到了棘手。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缓冲’,一个‘容器’,或者说……一个‘暂时的持有者’。”
我的目光落在了凌清玥身上,“清玥,你的凌家传承,偏向道家正统,讲求中正平和,对‘秩序’与‘自然’之力有天然的亲和。
你本身并未被‘寂灭’之力深度污染,是目前最有可能暂时容纳、至少是初步接触和稳定‘阵枢残骸’气息的人选。”
凌清玥一怔,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你是想让我……暂时保管那块碎片?直到你需要它的时候?”
“是。”我点头,“但这同样危险。‘阵枢残骸’蕴含的规则层次太高,即便只是暂时接触和稳定,也可能对你的身体和灵魂造成巨大负担,甚至可能引来……其他觊觎者的关注。”我想起了星命宗的司辰长老,他对于“定元星髓”的贪婪。
“我不怕。”凌清玥没有任何犹豫,“只要能帮到你,找到真正的出路,再大的风险我也愿意承担。只是……我该如何接定它?我的力量,在它面前恐怕微不足道。”
“以‘心’为引,以‘念’为桥。”我回忆着“定元星髓”传承中关于如何接触高规则造物的零星信息,“不要试图用力量去征服或炼化它,那是不可能的。尝试去‘理解’它的悲怆,去‘共鸣’它内部星河流转的韵律。
将它视为一件有‘灵性’的古物,而非一件工具。我会在一旁,用‘寂灭之锋’的气息进行最外围的隔离和威慑,防止它的规则气息过度外泄或反噬你。”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没有把握的计划。但似乎,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凌清玥走到“阵枢残骸”前,盘膝坐下,闭目凝神,开始调整呼吸和心念。她周身泛起淡淡的、中正平和的清气,试图与那碎片散发的星辉建立联系。
我则站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心念微动。
一缕精纯而内敛的、属于“寂灭之锋”的冰冷死意,如同无形的屏障,以我为中心,形成一个极小的、仅笼罩凌清玥和碎片的领域,将碎片那浩瀚的规则波动尽可能约束在内,同时隔绝外部可能的干扰。
墨小刀则紧张地守在平台边缘,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混沌雾气中的动静,以及我们来的方向。
时间缓缓流逝。
凌清玥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时而潮红,时而苍白,显然与“阵枢残骸”的沟通并不顺利,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那碎片的光芒也明灭不定,内部的星河似乎流动得更加剧烈。
我维持着“寂灭”屏障,同样不轻松。两种极端规则在我如此近的距离内“对峙”,哪怕我极力控制,也感觉意识如同走钢丝,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灾难性的连锁反应。
就在这紧张平衡维持了约莫一刻钟,凌清玥似乎终于找到了某种微妙的频率,她周身的清气与碎片星辉开始产生极其缓慢、极其微弱的交融时——
异变突生!
不是来自“阵枢残骸”,也不是来自我们内部。
而是来自平台之外,那翻滚的混沌雾气深处!
“嗤啦——!”
一道幽蓝色的、如同撕裂虚空的巨大空间裂缝,毫无征兆地在平台边缘的雾气中绽开!
裂缝之中,星光扭曲,狂暴的空间乱流夹杂着浓烈的星辰测算与冰冷窥探的气息,汹涌而出!
紧接着,数个身影,从裂缝中狼狈但迅速地跃出,落在了平台之上!
为首的,正是星命宗摇光殿的司辰长老!
他此刻的样子比在星墟定元室时更加凄惨,须发焦枯,衣袍破碎,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显然穿越那空间裂缝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甚至可能用了某种禁术!
但他那双幽蓝的眼眸,却燃烧着比之前更加炽热、更加疯狂的贪婪与怨毒,死死地盯住了凌清玥身前悬浮的“阵枢残骸”,以及……站在一旁、气息已然大变的我!
而他身后,除了之前那一男一女两名手下,竟然还多了三个穿着同样深蓝星纹服饰、但气息更加古老晦涩、眼神空洞如同傀儡的老者!
他们身上散发着一种非生非死的诡异波动,如同三具被星辰之力驱动的古老尸傀!
“果然……在这里!”司辰长老的声音沙哑刺耳,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激动,“‘阵枢’!还有……这个变得更加‘美味’的‘异数之钥’!
哈哈哈哈!天佑我星命宗!合该我司辰,得此造化,参透星轨终极之秘!”
他猛地看向我,幽蓝眼眸中充满了算计与杀意:“小子,没想到你非但没被‘寂灭之锋’吞噬,反而似乎……与它达成了某种危险的平衡?有趣,太有趣了!正好,将你和‘阵枢’一并带回!
抽你之魂,炼你之躯,剥离‘寂灭’与‘天枢’之力,再以‘阵枢’为引,推演‘源渊’真谛!我司辰,必将超越历代先贤,成为拨正星轨、主宰终焉的……第一人!”
话音未落,他身后那三名气息诡异的老者,如同接收到指令的机器,同时踏前一步!他们枯瘦的手掌抬起,掌心各自浮现出一个复杂无比的、由幽蓝星光构成的立体阵盘!
阵盘旋转,一股强大而诡异的联合禁锢力场,如同无形的天罗地网,朝着我们三人,尤其是正在尝试沟通“阵枢”的凌清玥,当头罩下!
与此同时,司辰长老本人,则化作一道燃烧着幽蓝魂火的流星,直扑“阵枢残骸”!
他那两名手下,也一左一右,攻向墨小刀和我,试图牵制!
绝不能让“阵枢”落入他手!也绝不能让他打断凌清玥!
我眼中寒光一闪,左眼的黑暗与右眼的暗金同时流转。
“寂灭之锋”的力量,在掌心无声凝聚。
真正的战斗,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