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阿婆那间勉强遮风挡雨的木屋,成了我临时的避难所和康复中心。说是康复,其实就是每天喝着味道堪比涮锅水的草药汤,忍受着老阿婆用各种稀奇古怪的草药膏在我身上揉搓(美其名曰“疏通被魇气堵塞的经络”),以及……努力“驯服”我体内那位新来的、脾气不太稳定的“房客”。
过程堪称一部血泪史。
第一次尝试用意念沟通那股冰冷的暗紫色能量,它毫无反应,像个高冷的宅男,对我的呼唤爱搭不理。
第二次,我稍微加大了点“音量”,它直接给我来了个右腿抽筋,让我抱着腿在木板床上蹦跶了半小时,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老阿婆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嘟囔着“年轻人,毛毛躁躁”。
第三次,我学乖了,试图用“怀柔政策”,想象着自己是个和蔼的房东,给它送去温暖的“精神问候”。结果这家伙倒好,直接在我肚子里模拟了一场微型地震,害得我差点把刚喝下去的草药汤原路喷回碗里。
“阿婆,这玩意儿是不是压根没法沟通?” 我瘫在草垫上,有气无力地问。连续几天的“驯服”尝试,不仅毫无进展,反而让我觉得自己像个试图跟一团雾气讲道理的傻子,还时不时被雾气糊一脸。
老阿婆正在屋角捣药,闻言头也不抬:“急什么?‘梦魇精华’要是有那么容易降服,也不会被‘守门人’当成棘手玩意封存了。它现在就像刚被捞上岸的河豚,一肚子气没处撒呢。你得找到它的‘频率’。”
频率?我连它是个什么存在方式都搞不懂。
就在我琢磨着要不要换个思路,比如试试用“渊瞳”的力量强行压制它时,屋外传来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
不是风声,也不是野兽。是一种极其轻微的、仿佛羽毛拂过落叶的脚步声,带着一种刻意收敛的精准。
老阿婆捣药的动作猛地停住,浑浊的眼睛瞬间锐利起来,她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透过木板的缝隙向外望去。
我的心也提了起来。是林子里的其他邪祟?还是……邱爷的人找来了?屋外的脚步声在距离木屋十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一片死寂。
突然,一个平静到没有任何波澜的年轻男声,清晰地穿透了薄薄的木板墙,传入屋内:“守夜人,交出那个被‘渊瞳’标记的人。他与‘梦魇之根’的残骸,都属于‘守门人’的财产。”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冰冷,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老阿婆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她缓缓直起身,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麻木或无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凝重。她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低声道:“是‘清理者’……他们鼻子真灵。”
清理者?守门人麾下的打手?
我握紧了拳头,体内那两股互相较劲的力量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的威胁,暂时停止了内斗,一种同仇敌忾的紧张感弥漫开来。
老阿婆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木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他身形修长挺拔,面容俊朗得近乎精致,但那双眼睛却如同两口古井,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流露。他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气息收敛到了极致。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手握着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刃,刃身狭长,泛着幽蓝色的金属光泽,而他的左手手指间,正漫不经心地捻动着一片……青铜镜的碎片!那碎片与我之前得到的小镜材质一模一样,边缘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墨渊!这个名字瞬间跳入我的脑海。虽然从未见过,但邱爷偶尔提及这个名字时,那忌惮中带着敬畏的语气,以及此刻这人身上散发出的、远超邱爷的冰冷与危险气息,让我几乎可以肯定他的身份。
“墨家的小子,” 老阿婆挡在门口,声音恢复了沙哑,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强硬,“这里是我的地盘。‘守门人’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
墨渊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老阿婆,如同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最终落在了我身上。那目光穿透了昏暗的屋内光线,精准地锁定了我眉心的位置。
“‘渊瞳印记’,‘梦魇精华’……有趣的组合。” 他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但那绝非笑容,更像是一种研究者看到稀有标本时的兴趣。“你比我们预估的,要能惹事得多,陆川。”
他知道我的名字!
“东西,我不会交。” 老阿婆斩钉截铁,“人,你也不能带走。”
墨渊的视线终于从我被盯得发毛的脸上移开,重新看向老阿婆:“守夜人一脉,早已式微。为了一个注定被吞噬的‘钥体’,与‘守门人’为敌,不明智。”
“式微不等于死绝。” 老阿婆手中的木杖重重一顿,“我还没死,这规矩就破不了!”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墨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老阿婆,他指尖的青铜镜碎片转动得更快了,发出细微的嗡鸣。一股无形的压力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连屋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我体内的“渊瞳”和“梦魇精华”同时躁动起来,一种源自本能的巨大危机感让我汗毛倒竖。这个墨渊,比邱爷可怕十倍!老阿婆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我以为下一秒就会爆发冲突时,墨渊却突然收敛了气息。他指尖的镜片停止了转动。
“七天。” 他淡淡开口,语气依旧平静,“我给你七天时间,守夜人。七天之内,他不会受到‘守门人’的主动追击。”
老阿婆眉头紧锁:“七天之后呢?”
“七天后,若他还能活着,或许有资格……成为一枚不一样的棋子。” 墨渊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要将我的灵魂看穿,“好好利用你这偷来的时间吧,陆川。下一次见面,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说完,他竟不再多言,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几步便融入了密林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缓缓散去。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老阿婆也松懈下来,靠着门框,脸色有些苍白。
“他……就这么走了?” 我有些难以置信。守门人的“清理者”,这么好说话?
“不走还能怎样?” 老阿婆哼了一声,“在我这老巢附近,他也没十足把握能毫发无损地拿下我们。墨家这小子,精得很,从不做亏本买卖。他给你七天,未必安了好心。”
“那他是什么意思?棋子?”
“谁知道那些‘守门人’脑子里整天琢磨什么。” 老阿婆摇摇头,神色疲惫,“不过,他说的没错,你确实只有七天,甚至更短。你必须尽快掌握你体内的力量,至少要有自保之力。”
她走进屋,从床底拖出一个布满灰尘的小木箱,打开,里面是一些更古老的、兽皮制成的卷轴和几件样式古怪的小法器。
“这些东西,是我祖上留下的,关于一些偏门能量运用和快速提升精神力的法门,有些危险,但或许对你有用。” 她把箱子推到我面前,“七天,我能教你的不多,主要靠你自己悟,靠你自己……拼。”
我看着那箱散发着古老气息的物品,又摸了摸眉心那枚变得更加复杂的印记,感受着体内潜伏的两股力量。
七天……
墨渊的出现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我刚刚因为战胜“梦魇之根”而产生的一丝侥幸。真正的危险,从未远离。
我拿起箱子里一枚刻着狰狞鬼首的黑色指环,触手冰凉。
“拼就拼吧。” 我低声说,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总比坐以待毙,或者成为别人棋盘上莫名其妙的棋子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