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玥在前头走得飞快,她对这七拐八绕的老巷子熟得跟自己家炕头似的。我和墨小刀紧跟在后,心里头直打鼓,这深更半夜的,跟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片子往黑灯瞎火的地方钻,怎么想都觉得悬乎。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她在一条死胡同尽头停了下来。胡同底有扇不起眼的、漆皮剥落的小木门。她掏出钥匙,嘎吱一声把门打开,一股混合着陈旧香烛和草药的味道扑面而来。
“进来吧。”她侧身让开。
屋里头没开大灯,只点了盏昏黄的老式煤油灯,光线勉强能照亮堂屋。摆设极其简单,甚至有些破旧,但收拾得挺干净。
靠墙摆着几个老式的玻璃柜台,里面放着些香烛、纸钱,还有些用红纸包着、看不出是啥的物件,俨然就是个家庭式的小香烛铺子。这大概就是她说的家里祖传的营生。
“坐。”凌清玥随手把便利店袋子扔在一边,自己拉过一张小板凳坐下,又指了指旁边两张看起来快散架的竹椅。
我和墨小刀警惕地坐下,没敢放松。
“放心,这儿就我一人住。”凌清玥似乎看出我们的紧张,撇撇嘴,“我爷爷前年走了,这铺子就我撑着。”
她拿起煤油灯旁的搪瓷缸子喝了口水,目光在我们俩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脸上:“现在能说了吧?你们身上那‘镜煞’,还有那要命的‘土腥子气’,到底怎么回事?从哪儿惹上的?”
我沉吟了一下,知道瞒不过她这双似乎能看透邪气的眼睛,便拣了些能说的,含糊道:“在西南那边,碰上了一面古怪的青铜镜,之后就惹上了麻烦。”
“西南?青铜镜?”凌清玥眉头一挑,眼神锐利起来,“是不是边缘刻着雷纹,镜面有时候会自己发光,看久了还头晕眼花,好像有无数人在你脑子里吵架?”
我心里一震!她描述得太准了!连镜面精神干扰的特性都知道!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墨小刀忍不住脱口问道。
凌清玥没直接回答,反而起身走到里屋,翻腾了一阵,拿了个用红布包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物件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一层层揭开红布。
里面露出来的,赫然是一卷纸张泛黄、边缘破损的古老线装书!封面上用毛笔写着几个遒劲的繁体字——《江陵异物志》。
“这是我太爷爷传下来的,”凌清玥指着那本书,神色有些复杂,“里面就记载了些咱们长江流域自古流传的奇闻异事,妖邪精怪。其中有一篇,专门讲的就是一种‘噬魂镜’。”
她翻到其中一页,借着煤油灯昏暗的光线,我们能看清上面用毛笔绘着一面青铜镜的图样,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注解。那图样,与我们手中的青铜镜,至少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边缘那独特的雷纹,几乎一模一样!
注解用的都是文言,我勉强能认出些字眼:“…江底沉棺所得…雷纹锁煞…照之魂摇…久则神智渐失,为镜所噬…谓之‘镜奴’…”
镜奴!又是这个词!
“书上说,”凌清玥指着注解,语气凝重,“这玩意儿最早是从江底沉棺里发现的,那雷纹不是装饰,是锁住镜子里邪煞之气的!但这锁不完全,镜子还是会慢慢侵蚀照镜人的神魂,时间长了,人就变成浑浑噩噩、只知道追寻镜子力量的‘镜奴’。”
她抬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和了然:“你们碰上的,是不是就是这东西?看你们这状态,被侵蚀得不轻啊,尤其是你,”她指向我,“你眉心里那股‘煞气’最重,都快凝成实质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眉心,那里“渊瞳印记”所在的位置,确实一直传来隐痛和空洞的灼热感。
“这书上…有没有说破解的办法?”我急切地问,这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
凌清玥摇了摇头,合上了书:“没有。只记载了这东西极其邪门,遇之则避,切不可久持。而且……”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书上还说,这种镜子,似乎不止一面。它们之间,好像存在着某种联系。”
果然!“九龛”分散的碎片!
“那…‘鬼抱铜’下面的,也是这种东西?”墨小刀插嘴问道。
“不确定。”凌清玥看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棵老槐树,“但那地方是以前的沉棺渡口,阴气最重。老辈人说,当年填河的时候,从底下清出来不少邪乎物件,都处理掉了。
唯独那棵槐树和它‘抱着’的东西,动不得。我猜,那树底下埋着的,就算不是一面完整的镜子,也肯定是跟镜子有关联的、带着极重‘镜煞’的部件,所以才能影响到靠近它的人。”
她转回头,看着我们,语气带着警告:“那开发商派来的人,就是不知深浅,靠得太近,被残留的‘镜煞’冲了魂。你们俩现在这状态,再去招惹那棵树,跟找死没区别。”
屋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煤油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
凌清玥提供的线索太关键了!不仅印证了青铜镜的来历和危险,还指出了“鬼抱铜”可能关联着另一块碎片或部件!
可是,怎么才能安全地接近并取得那下面的东西?我们身上的“镜煞”又该如何化解?
我看着凌清玥,这个看似普通却身怀异术的香烛铺女孩,她既然能看出我们的问题,还知道这么多内情,或许……她能有办法?
“凌姑娘,”我深吸一口气,郑重地问道,“既然你能看出我们身上的问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暂时压制或者缓解这‘镜煞’的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