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零组基地的秘密起降平台,晨雾未散。一架经过特殊改装、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运输机引擎发出低沉而稳定的轰鸣,尾部的气流吹散了地面的薄霜。
我站在舷梯旁,身上已换上了一套全新的特制作战服,材质比之前的更加轻薄坚韧,内衬的能量导流符文也更加复杂精细,试图在不妨碍行动的前提下,最大程度地约束我无意识散逸的能量场。
一个轻便但强度极高的能量抑制项圈戴在我的脖颈上,与腕部、脚踝的同类装置无线联动,构成了最后的应急保险。
左眼的漆黑与右眼的暗金,在基地特制的变色镜片后,只透出些许异样的微光。掌心的烙印被一副露指的战术手套遮掩,但那暗金与漆黑交织的纹路,已隐隐蔓延至手腕,无法完全隐藏。
凌清玥站在我身侧,她的气色比前几天好了些许,但眉宇间依旧凝着一股化不开的忧色。
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素色劲装,外罩一件轻薄的防寒冲锋衣,腰间的小包鼓鼓囊囊,显然装满了她精心准备的各种符箓、药粉和凌家传承的护身法器。
墨小刀则是一副全副武装的探险者打扮,背着巨大的战术背包,腰间的狗腿刀换成了零组提供的一柄特种合金短刃,脸上既有些许对未知旅程的紧张,更有一种破釜沉舟般的亢奋。
他紧紧跟在我和凌清玥身后,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甲带着四名零组队员,作为此次行动的监督与支援小队。
他们同样装备精良,神情冷峻,与我和凌清玥三人之间,保持着一种礼貌而疏离的距离。甲的手中,多了一个小巧的银色金属箱,从不离身,里面装着什么,他没有说。
“这是最后的物资清单和路线图。”
甲将两个加密的电子终端分别递给我和凌清玥,“昆仑墟区域环境极端,磁场混乱,现代仪器大半失效。
地图标注了几个可能的古代入口和危险区域,但实际情况……需要你们自己判断。”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身上,语气严肃:“炎老的指示很明确。进入昆仑墟范围后,零组的直接支援能力将大幅下降。
一切以你们自主行动为主,我们小队只负责外围接应和必要的撤离保障。
记住,你们的首要目标是寻找稳定陆川体内力量或相关线索,其次才是其他发现。”
“明白。”我接过终端,点了点头。
“陆川,”甲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罕见的凝重,“你的状况你自己最清楚。
昆仑墟不是黑水涧,那里埋藏的东西,可能远超我们的想象。控制住你自己,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如果我在昆仑墟内部彻底失控,造成的灾难可能比在基地更可怕。
“我会尽力。”我只能给出这个并不肯定的承诺。
舷梯收起,舱门关闭。运输机在跑道上加速,猛地抬头,刺破晨雾,朝着西方那片被无数神话与传说笼罩的巍峨山脉飞去。
机舱内气氛沉默。
零组队员们闭目养神,或检查装备。
凌清玥靠坐在窗边,望着下方飞速掠过的苍茫大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枚温润的古玉。
墨小刀则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反复检查着自己的装备。
我闭上眼,将意识沉入体内。那脆弱的平衡依旧存在,但如同冰面下的暗流,时刻涌动着不安。
黑水涧“锁”节点的力量与镜念的“寂灭”之力并未真正融合,只是被凌清玥的符箓和我自身的意志强行“粘合”在一起。
我能感觉到,右眼中那暗金光芒对下方逐渐清晰的昆仑山脉,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呼应感。
仿佛那里,有与它同源,或者曾与它同属一个庞大体系的东西。
“昆仑……”凌清玥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万山之祖,龙脉之源。传说乃天帝下都,西王母居所,亦是上古大能封神、葬仙之地。墟墓……更是传说中埋葬着上一个纪元秘密的禁忌之所。
古籍有云:‘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面有九井,以玉为槛。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 我们此行,怕是真要闯一闯这‘九门’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敬畏,也有一丝学者探究真相的执着。
“管它什么门,什么兽,”墨小刀紧了紧手中的短刃,给自己打气,“有川哥和凌姐在,咱们肯定能进去,也能出来!”
我睁开眼,左眼冰寒,右眼灼流,透过镜片看向窗外。远方,地平线上,那片连绵不绝、雪峰擎天、云雾缭绕的巨大山影,已经占据了小半个视野。
苍凉、古老、威严、神秘……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磅礴气势,即使相隔甚远,也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
那里的天空似乎都更加高远湛蓝,云层也更加厚重变幻。
那里就是昆仑。
运输机没有直接飞入昆仑核心区域,而是在边缘一处隐蔽的山谷临时开辟的降落点缓缓降落。
舱门打开,凛冽纯净、带着冰雪气息的寒风立刻灌入,让人精神一振。
这里的空气稀薄而冷冽,阳光毫无遮挡地洒下,却感受不到多少暖意,反而有种刺骨的明亮。
放眼望去,四周皆是起伏的雪岭和裸露的黑色岩壁,植被稀疏,一片亘古的荒凉与寂静。
唯有远处那些刺破云层的雪峰,在阳光下闪烁着圣洁而冷漠的光芒。
“我们就送你们到这里。”
甲带着队员走下飞机,指着前方一条被积雪半掩的、蜿蜒向上的古老山道,“沿着这条古道前行大约三十公里,会进入一个被称为‘风吼坳’的区域。
根据古籍和有限的侦察,那里可能是进入昆仑墟外围的一个潜在入口。但那里环境极其恶劣,常有不明的能量乱流和……一些古老的‘守卫’痕迹。一切小心。”
他将那个从不离身的银色金属箱递给我:“这里面是炎老特意准备的,说是到了‘该用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记住,保持通讯——虽然进去后很可能中断。我们会在这里建立临时前进营地,等候你们的消息。
如果十五天后没有你们的任何讯号,或者接收到最高危警报……我们会执行预定的撤离和封锁程序。”
我接过那冰冷的金属箱,入手沉甸甸的,点了点头。
没有更多告别的话语。甲和队员们退回飞机旁,目送着我们。
我、凌清玥、墨小刀,背起沉重的行囊,踏上了那条被岁月和风雪侵蚀的古老山道,朝着那片被神话与迷雾笼罩的昆仑深处走去。
脚步踩在积雪和碎石上,发出咯吱的声响。
海拔在不断升高,呼吸开始变得有些困难。
但体内那两股力量,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却似乎都变得异常“安静”,仿佛在屏息聆听,又像是在谨慎地感知着这片天地间流淌的、更加宏大而古老的规则。
左眼看到的,是万物在极致纯净环境下的缓慢“衰变”——冰雪的消融,岩石的风化,时光在此地留下的、远比外界更加清晰的刻痕。
右眼看到的,则是地脉深处那如同巨龙般潜伏的、浩瀚无边的禁锢与封镇之力,丝丝缕缕,无处不在,构成了这片天地牢不可破的古老秩序。
昆仑。
我们来了。
墟墓的秘密,能否解开我身上的枷锁,亦或是……带来最终的审判?
前方的风吼坳,传来隐隐的、如同巨兽喘息般的风声。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