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背叛与守护
【核心熔毁倒计时：09:59……】
鲜红的数字如同心脏起搏器般跳动，每一次闪烁都抽紧着所有人的神经。能源核心过载的嗡鸣声越来越尖锐，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某种金属烧灼的焦糊味，温度开始明显升高。
“不可能！我检查过核心稳定器！”“寻”第一次失态地低吼，他冲向主控台，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疯狂敲击，试图挽回局面，但屏幕上不断弹出的【系统锁定】、【权限拒绝】的红色警告，宣告着他的努力只是徒劳。
内部破坏。精准、致命，掐断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陆承一把揪住“寻”的衣领，双目赤红，将他狠狠按在冰冷的控制台上，声音因愤怒和绝望而嘶哑：“是你？！是不是你干的？！那个什么‘牧羊犬’！你一直在演戏？！”
“寻”没有反抗，他只是死死盯着陆承，眼神里翻涌着同样剧烈的情绪——震惊、愤怒，以及一种深沉的、被戳破真相后的复杂。“如果是我，我会把自己也困在这里等死吗？！”他低吼道，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那信标呢？！‘牧羊犬’呢？！你怎么解释？！”陆承根本不听，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我不知道信标是谁植入的！至于‘牧羊犬’……” “寻”的目光猛地转向沈清辞，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锐利，“……你们以为，被投放、被监视、被设定好程序的，就只有我吗？！”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沈清辞耳边炸响！
什么意思？难道她……也是被“设定”好的？她的能力，她的遭遇，甚至她的反抗，都在某个存在的计算之中？
苏芮试图强行接入冷却系统，但同样被更高的权限阻挡，她颓然放下手，脸色惨白：“不行……完全被锁死了。我们……我们完了……”
林蔓已经瘫软在地，失神地看着那跳动的倒计时，泪水无声滑落。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一切。
【核心熔毁倒计时：08:17……】
就在这死局已定的时刻——
“滋啦……喂……能听到吗？”
一个微弱的、带着强烈电流干扰的声音，突然从苏芮之前连接的数据终端扬声器中传出！
所有人都是一怔！
“谁？！”苏芮猛地扑到终端前。
“……别管我是谁……听着……冷却系统……被‘它’直接锁死……常规手段……无效……”那个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道，背景是嘈杂的干扰音，“只有一个办法……手动……重启核心底层的……备用冷却泵……”
“手动重启？在哪里？！”陆承急声问道。
“反应堆正下方……维护通道……需要……物理操作……”声音越来越微弱，“但是……那里的辐射浓度……足以在几分钟内……杀死任何人……”
希望刚刚燃起，就被更残酷的现实踩灭。
手动重启，等于送死。
【核心熔毁倒计时：07:45……】
主控室内陷入死寂。只有倒计时的滴答声和反应堆不祥的嗡鸣。
谁去？
陆承看着面如死灰的林蔓，看着脸色苍白的苏芮，最后目光落在虚弱不堪的沈清辞身上。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去！告诉我具体位置！”
“不行！”沈清辞和苏芮几乎同时喊道。陆承已经伤痕累累，再去那种地方，绝无生还可能！
“我去吧。”苏芮颤抖着站起来，推了推眼镜，努力让自己镇定，“我对机械结构更熟悉，也许……能快一点……”
“不……我去……”林蔓也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恐惧攫住了双腿，无法动弹。
就在这悲壮而绝望的争执中，一直沉默的“寻”，缓缓站直了身体。他整理了一下被陆承揪乱的衣领，脸上所有的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如同赴死般的平静。
“我去。”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向他。
“寻”没有看他们，他的目光穿过主控室的观察窗，落在那个如同蓝色太阳般越来越不稳定的反应堆上，仿佛在透过它，看着某个更遥远的存在。
“牧羊犬……呵……”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自嘲意味的冷笑，像是在回应之前陆承的质问，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或许吧。被投放，被设定，观察，引导……甚至，在必要时，为了‘大局’而牺牲掉……”
他转过头，第一次，用一种毫无掩饰的、复杂的眼神看向沈清辞。那眼神里有审视，有探究，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守护欲，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
“但是，”他的语气骤然变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挣脱了某种无形枷锁的决绝，“有些变量，值得用‘错误’来守护。”
他猛地从腰间拔出那柄古朴的手枪，不由分说地塞到了沈清辞手中，触手一片冰凉沉重。
“拿着。里面还有三发‘破障’弹，能短暂撕裂大多数能量屏障和低级规则封锁。”他语速极快，不容置疑，“如果……如果我回不来，或者……后面出现更糟糕的情况，用它。”
沈清辞握着那柄冰冷的手枪，感受着其上残留的、属于“寻”的体温和一种决绝的意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为什么？”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问道。
“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看到其最本质的模样。
“因为你的‘频率’……是这片死寂的永恒中，我听到的……唯一真实的‘杂音’。”他低声道，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别让它……被抹去。”
说完，他不再有任何犹豫，猛地转身，冲向主控室侧面一个不起眼的、标注着【高危！严禁入内！】的紧急维护通道口！
“等等！你知道具体位置吗？”苏芮急忙喊道。
“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暗的通道口，只有他斩钉截铁的声音传来，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
“我是工程师。”
【核心熔毁倒计时：06:03……】
维护通道的厚重闸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锁死。
主控室内，只剩下四人，以及那柄沉重的手枪，和屏幕上无情跳动的数字。
沈清辞紧紧握着手枪，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枪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寻”手掌的温度，和他那句如同遗言般的话语。
真实的……杂音……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证明他的“偏离”是真实的吗？用自我牺牲，来换取她的信任，和她活下去的机会？
可是……如果这本身，也是“协议Zero”计算中的一环呢？用一场悲壮的牺牲，来彻底将她这个“变量”引导向某个预设的轨道？
信任，在此地，果然是最奢侈，也最危险的货币。
【核心熔毁倒计时：05:11……】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反应堆的嗡鸣声已经变成了刺耳的尖啸，主控室内的温度高得让人难以呼吸，一些脆弱的设备开始冒出电火花。
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
陆承死死盯着维护通道的闸门，拳头紧握。苏芮瘫坐在终端前，眼神空洞。林蔓蜷缩在角落，低声啜泣。
沈清辞闭上眼睛，感受着那柄手枪冰冷的触感，感受着眉心两枚印记死寂般的沉默，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精神力火种。
【核心熔毁倒计时：03:59……】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寻”已经失败，死亡即将降临的瞬间——
“嗡————”
反应堆那刺耳的尖啸声猛地一滞！紧接着，一种低沉的、稳定的、代表着冷却系统重新开始运行的嗡鸣声，由弱变强，逐渐取代了之前的混乱！
主控台上，过载警告的红灯逐一熄灭，代表冷却系统正常运行的绿色指示灯亮起！
【核心熔毁倒计时：02:17……】
倒计时，停止了！
成功了！他做到了！
“成功了！他成功了！”林蔓喜极而泣。苏芮和陆承也长长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然而，沈清辞的心却猛地沉了下去。
成功了……然后呢？
那个辐射浓度足以在几分钟内杀死任何人的地方……他，还能回来吗？
维护通道的闸门，依旧紧闭，毫无动静。
主控室内，冷却系统的运行声稳定而有力，仿佛之前那场生死危机从未发生。
但沈清辞手中的枪，却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握住。
他用自己的可能死亡，换来了他们的生机，也将一个更沉重的抉择，摆在了她的面前。
信任，还是……怀疑？
就在这时，那扇紧闭的维护通道闸门，内部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重物拖行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