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就赌!谁怕谁!”
那个满脸横肉的老兵油子,名叫黑娃,是雷动之前手底下最能打也最不服管的刺头。他这一嗓子,彻底点燃了所有兵痞的凶性。
用他们最熟悉的破烂武器,去干翻一群拿着神兵利器的“新兵”?
这要是赢了,以后在这营里,他们就是爷!
刘睿看着他们,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三天后。
重庆南郊,一片绵延起伏的丘陵地带。
这里地形复杂,沟壑纵横,是川军常用的演习场地。
黑娃带着他挑选的六十多个老兵,组成了“老兵连”。他们精神抖擞,扛着保养得发亮的汉阳造,抬着两挺沉重的24式马克沁,嘴里叼着烟卷,嘻嘻哈哈地开进了演习场。
“弟兄们,手脚麻利点!”
黑娃吐掉烟头,一脚踹在一个动作慢了的兵痞屁股上,“把那两挺宝贝给老子架到那边的山包上!那里视野最好,谁来冲锋都得从咱们眼皮子底下过!”
他们凭借着多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经验,几乎是本能地就找到了整个区域内最有利的防守位置。
一个不算太高,但正面平缓,两侧陡峭的山包。
居高临下,视野开阔。
两挺马克沁重机枪被架设起来,枪口指向山下唯一一条还算平坦的通路,形成了交叉火力。
其余的士兵则散开,各自寻找掩体,构筑起了简陋的射击位。
一切都显得那么老练,那么理所当然。
“就等着那帮龟儿子来送死了!”一个老兵拉动枪栓,发出清脆的声响,脸上满是戏谑。
“雷大头也是昏了头,真以为拿着几把好枪就能打仗了?仗是靠脑子和胆子打的!”
黑娃靠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心里充满了自信。他甚至能想象到,待会儿雷动带着那群“新兵”,傻乎乎地从正面冲上来,然后被自己的两挺重机枪像割麦子一样扫倒的场景。
演习导演部设在远处的一个高地上,刘睿拿着一个德国产的蔡司望远镜,平静地观察着战场。
他身旁,几名从军校借调来的教官充当裁判,一脸严肃。
望远镜的视野里,黑娃他们的布防,漏洞百出。
看似固若金汤,实则是一个完美的活靶子。
与此同时,山丘的另一侧。
雷动正带着剩下的六十多人,匍匐在一片灌木丛中。
每个人都换上了崭新的德式山地作战服,身上挂满了弹药包和水壶。他们手中的98K步枪,枪管上都多了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细长的金属管——刘睿从系统兑换的,最简易的2.5倍光学瞄准镜。
“都记住了吗!”
雷动压低了声音,眼神里不再有往日的暴躁,而是多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专注和冷静。
这三天,刘睿没有教他们怎么冲锋,怎么拼刺刀。
只教了他们三件事:如何利用地形隐蔽,如何以班组为单位交替掩护前进,以及……如何使用瞄准镜,在三百米外,精确射击一个脑袋大小的目标。
“一班、二班,从左侧山沟摸过去!”
“三班、四班,从右侧林地穿插!”
“机枪组跟我走中路,寻找制高点!”
“记住厂长的要求!我们是狼,不是猪!悄悄地靠近,打了就跑,绝不硬拼!”
一道道命令通过手势和低语,迅速传递下去。
六十多人的“新兵连”,如同一滴墨水滴入水中,悄无声-息地分成了数股,利用着每一道沟渠,每一片树林,每一块岩石,从不同的方向,朝着黑娃他们所在的那个山包,悄然合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山包上,“老兵连”的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怎么还没来?不会是怕了吧?”
“我看是迷路了!哈哈哈!”
黑娃也皱起了眉头,他站起身,探头朝山下张望。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右前方四百多米外的一片树林里,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那边有人!”他立刻大喊。
所有人精神一振,纷纷举枪瞄准。
可四百米的距离,在肉眼看来,那片树林只是模糊的一团。汉阳造的表尺虽然最高能调到一千八百米,但所有人都知道,超过两百米,那就是在听响,能不能打中全看老天爷开不开眼。
“砰!”
一个老兵按捺不住,开了一枪。
子弹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黑娃骂了一声:“别他娘的浪费子弹!等他们再靠近点!”
然而,他话音未落。
“咻——!”
一声尖锐的,完全不同于汉阳造子弹的破空声,从远处传来!
黑娃身边,一个正探着半个身子张望的老兵,头顶的军帽猛地向后一掀,一小撮白灰从帽子上爆开!
那老兵愣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毫发无损。
山坡下,一个裁判举起了一面白旗,大声喊道:“击中!陈二狗阵亡!”
所有人,都懵了。
四百米!
隔着四百米,一枪命中脑袋?
这是什么枪法?神仙吗?
黑娃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隐蔽!都给老子缩回去!”他声嘶力竭地大吼。
但,晚了。
“咻!”“咻!”“咻!”
仿佛是死亡的镰刀在收割,一声声尖锐的破空声接连响起。
山包上,那些刚刚还嘻嘻哈哈的老兵,一个接一个地被“点名”。
有的胸口爆开一团白灰,有的胳膊上,有的腿上。
裁判的白旗,一面接一面地升起,像是在给他们举行一场仓促的葬礼。
“他妈的!他们在哪儿?!”
“看不见!根本看不见人!”
老兵们彻底慌了。他们被死死地压在掩体后面,连头都不敢抬。只能听见子弹擦过石头,打进土里的“噗噗”声。
这哪里是打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猎杀!
“机枪!机枪呢!给老子开火!压制他们!”黑娃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眼睛都红了,疯狂地咆哮。
幸存的两个机枪手,咬着牙,猛地按下马克沁的击发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
沉闷而雄浑的枪声,终于响彻山谷!
两条火舌喷涌而出,朝着子弹射来的大致方向,进行着疯狂的扫射。
一时间,弹雨如瀑,将那片树林打得枝叶横飞,木屑四溅。
远处的枪声,果然停了。
“有效!有效!”黑娃大喜过望,“继续打!别停!把子弹给老子打光!”
这就是他们的战术,他们的信仰。
没有什么,是一挺重机令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挺!
然而,就在他们的注意力全被正面吸引时。
在他们阵地的左右两侧,两处不起眼的高地上,雷动亲自带领的两组机枪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架好了那两挺散发着钢铁凶光的“新24式”!
雷动透过瞄准镜,清晰地看到,黑娃那挺马克沁重机枪的侧面,连同那几个满脸兴奋的机枪手,全都暴露在他的枪口之下。
他没有丝毫犹豫,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打。”
“哒哒哒哒哒哒——!!!”
更加狂暴,更加迅猛的枪声,从两个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向,同时炸响!
黑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猛地回头,只看见两条由曳光弹组成的死亡火鞭,从侧翼狠狠地抽了过来!
那两挺正在咆哮的马克沁重机枪,连同周围的机枪手,瞬间被密集的弹雨覆盖!
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中,水冷套筒被打出几个大洞,灼热的蒸汽喷涌而出。
裁判的白旗,在机枪阵地上,绝望地竖了起来。
不到十秒。
“老兵连”最后的希望,那两挺引以为傲的重机枪,就宣告“阵亡”。
整个山包,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只剩下“新24式”那令人胆寒的、富有节奏感的怒吼。
火力被彻底压制。
老兵们像鹌鹑一样缩在掩体里,瑟瑟发抖。他们手中的汉阳造,在这一刻,显得那么可笑,那么无力。
雷动停止了射击。
他站起身,从腰间拔出一支铜哨,用尽全力吹响!
“哔——!!!”
尖利的哨声,刺破了战场的宁静!
“全军!冲锋!”
山下的灌木丛中,树林里,沟壑间,一个个穿着德式作战服的身影,猛地站了起来。
他们没有像以往那样,乱糟糟地一拥而上。
而是以三人为一个战斗小组,交替掩护,猫着腰,用标准的战术动作,快速而有序地向山顶发起了冲击。
看着那些如同教科书般精准的战术动作。
看着那些从容不迫,不断靠近的战友。
看着那一张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黑娃的身体晃了晃,手中的汉阳造,“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输了。
输得体无完肤。
输得彻彻底底。
不到半个小时,这场实力悬殊的演习,就宣告结束。
当刘睿带着裁判组走上山顶时,看到的是一幅诡异的画面。
一边,是“阵亡”的六十多个老兵,或坐或躺,个个垂头丧气,像是斗败的公鸡,脸上写满了茫然和屈辱。
另一边,是雷动带领的“新兵连”,在检查完“战场”后,迅速集合,站成了整齐的队列,一个个腰杆笔挺,虽然脸上也有疲惫,但眼神里,全是亢奋和自豪。
伤亡对比——六十二比零。
完胜!
所有兵痞都沉默了。
他们看着对方身上那套干净整洁的军装,再看看自己这一身狼狈。
巨大的落差,像一记无情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每个人的脸上。
原来,打仗不是光靠不怕死就行。
原来,枪好,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原来,仗……真的可以这么打!
刘睿走到黑娃面前。
这个刚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汉子,此刻低着头,一张黑脸涨成了猪肝色,双手死死地攥着拳头。
“服了吗?”刘睿的声音很平静。
黑娃身体一震,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刘睿,嘴唇哆嗦了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是输给了雷动。
他是输给了那四百米外精准夺命的步枪。
输给了那两挺神出鬼没、指哪打哪的恐怖机枪。
输给了他连看都看不懂的全新战术!
“噗通!”
黑娃突然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对着刘睿,磕了一个响头。
“长官!”
他抬起头,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俺服了!俺们……都服了!”
“您教我们吧!”
“教我们怎么用那样的枪,怎么打那样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