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的暗流,刘云已然感知。在郭嘉“不宜久留,当留清名”的建议下,他决定在离开前拜访超然物外的名士司马徽,以此为契机,在更广泛的士人阶层中奠定声望。
司马徽隐居的山谷清幽依旧。刘云仅带郭嘉、陈到二人,扣响了那扇竹篱柴扉。
童子引入院内,只见一位葛袍老者坐于古松下,手持书卷,气息宁静通透,正是水镜先生司马徽。
“晚辈刘云,冒昧打扰先生清修。”刘云上前躬身,态度谦逊。
司马徽缓缓放下书卷,抬眼打量刘云,目光温和似能洞彻人心。“世子殿下光临,蓬荜生辉。请坐。”他示意刘云在石凳落座。
童子奉上清茶。刘云谢过,并不急于开口。他知道在此等智者面前,任何急切都会落了下乘。
司马徽慢饮一口茶,目光扫过静立后方的郭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老朽山野闲人,也闻殿下‘唯才是举’之论,振聋发聩。”
刘云放下茶杯,谦逊道:“晚辈浅见,不过见民生多艰,政弊丛生,心有所感。天下积弊,非止一端。譬如人体,病灶已深,非一剂猛药可解。”
“哦?”司马徽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殿下以为,病灶在何处?”
“首在流通之血与供养之躯失衡。”刘云以指蘸水,在石桌上画下一个简易循环图,“天下财富,如同人体气血。如今气血壅塞于少数膏腴之地(他指向图中几个点,象征世家大族),而四肢百骸(他划向边缘,象征百姓与边地)却供血不足,日渐羸弱。此非放血或补益能解,需疏通脉络,开辟新径。”
他继续勾勒:“若将商贸、工坊、海路视作新生血管,引导气血分流,既可减轻主脉负担,又能滋养更多肌体。朝廷财力丰盈,方能兴修水利,改良农具,使贫瘠之地亦能产出丰足。此谓‘开源’,而非仅盯着旧有田亩争夺。”
司马徽凝视着那前所未见的“人体-经济”类比图,眼中闪过惊异。这比喻虽奇,却直指核心!
“血脉疏通,仍需强健骨架支撑。”刘云手指移至图中象征‘骨架’的位置,“如今军政,如同骨骼错位,力不能贯通。各地兵将,多听命于郡守豪强,而非朝廷。若能建立一套全新的‘骨架’——例如,设立直接效忠于国家的常备军,其将领由中央考核任免,兵员由统一标准招募训练,粮饷由专门机构保障。如此,方能令行禁止,臂使指挥。”
职业化军队!国家化管理!司马徽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这个构想太大胆,几乎颠覆了延续数百年的兵制传统!
“骨架强健,气血通畅,更需灵明之首来统帅。”刘云目光炯炯,“而今选官之道,如同以陈旧地图寻找新路,难免迷失。‘唯才是举’,便是要绘制新的‘人才地图’。不止于经学,凡精通数算、水利、格物、医道者,皆可为‘才’。更需建立一套公正的‘度量’之法(指考核标准),使寒门英才不至埋没。”
他最后总结道:“人体要健康,需气血、骨架、神志三者协调。治国亦然,经济、军政、人才,三者需并行革新,方能焕发生机。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终非长久之计。”
一番论述,以精妙的比喻和系统的框架,将超越时代的治国理念深入浅出地展现在司马徽面前!
司马徽久久无言。他怔怔地看着石桌上那渐渐干涸的水迹图案,仿佛在透过它,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蓝图。他博览群书,阅历丰富,却从未听过如此将国家机体剖析得如此透彻、又提出完整革新路径的见解!
这已不是简单的“奇谈怪论”,而是一套蕴含着深刻洞察力和宏大格局的治国哲学!
良久,司马徽才长长舒出一口气,眼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有震惊,有欣赏,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
“殿下……”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老朽阅人无数,今日方知何为‘天外有天’。殿下之见识,如皓月当空,令老朽这点萤火之光,黯然失色。”这评价,可谓极高!
他停顿了一下,神色变得无比郑重:“只是,殿下所图者,乃开天辟地之事。前行之路,必是荆棘遍布,阻力重重。望殿下能持此慧心,善用英才,步步为营,切莫……操之过急。”这已是长辈对杰出后辈的殷殷叮嘱与隐晦的支持。
刘云心中一定,知道此行目的已然达到。他起身,深深一揖:“多谢先生指点,晚辈必谨记教诲。”
离开山谷,郭嘉难得地神色振奋:“主公!水镜先生虽未明言,但此番赞誉与叮嘱,价值千金!不出三日,‘陈王世子刘云学究天人,得水镜先生叹服’的美誉,必将传遍士林!”
刘云微微点头。他知道,借助司马徽这块“金字招牌”,他的名字和“见识超凡”的形象,将随着那些慕名而来或暗中关注的士子之口,如同水银泻地般,迅速渗透到颍川乃至更远方的士人圈子中。
这为他未来招揽更多人才,奠定了一块坚实的基石。颍川的暗流,因他这最后一次高调的智慧亮相,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