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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民归附的浪潮逐渐平稳,数十万北来百姓在戏志才等人呕心沥血的安排下,化作屯田区里辛勤耕作的劳力,化为扬州户口册上日益厚重的根基,更化为未来赋税与兵源的保障。这股沛然的新生力量,正不断夯实着刘云统治扬州的基础。然而,任何触及根本的变革,总会引来旧有势力的反弹。新政的推行,如同利刃,划开了沉积的痼疾,也不可避免地割伤了盘踞地方多年的世家豪族的利益。

舒城府邸,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几张沉静而专注的面孔。刘云正与郭嘉、荀攸、张昭、张纮商议秋收后赋税调整与官制微调事宜,顾雍手持几份来自吴郡的密报,步履沉稳却带着一丝凝重,走了进来。

“主公,吴郡近来暗流渐起。”顾雍将密报轻轻放在刘云面前的案几上,声音不高,却让室内为之一静,“自《屯田令》清丈田亩,触及隐匿田产;《流民令》分发无主荒地,占了他们视作囊中物的利益;加之《军功爵制》不论门第,唯功是举,打破了他们垄断仕途的惯例……诸多新政,已让吴郡本地世家,尤其是陆、顾、朱、张四家,颇感不安。近日他们私下往来频繁,言辞间对主公新政颇有微词,陆家态度尤为激烈,似有串联之意。”

刘云展开密报,目光沉静地扫过上面记录的陆骏等人抱怨新政“与民争利”、“有违祖制”等言论,心中并无太多波澜。陆、顾、朱、张,这四姓如同四棵根深叶茂的古树,其枝蔓早已深入吴郡乃至江东的每一寸肌理。刘云的新政,是要在这片土地上建立新的秩序,自然会撼动这些老树的根基。

“看来,是时候请这几位江东宿老来舒城,当面叙话了。”刘云放下密报,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案面上划过,“新政推行,势在必行。但若一味强压,恐生内耗,非智者所为。”

张昭眉头微蹙,他是徐州士人,但对江东士族的心态了如指掌:“主公,吴郡四族,影响力盘根错节,掌控地方舆论经济,其态度,关乎江东士林风向,亦影响新政推行之顺畅。需刚柔并济,既要让其知晓主公革新之志不可动摇,亦需明示追随之前景,方能化解阻力,引为己用。”

张纮颔首补充:“可设宴相邀,席间陈明大势,展示胸襟,亦需适当显露实力,使其知难而进,而非知难而退。”

郭嘉把玩着手中精致的瓷杯,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主公,此非麻烦,恰是厘清内部、整合力量之良机。愿顺应大势者,可收为羽翼;冥顽不化者,正可借机立威,以儆效尤。一场宴会,人心向背,高下立判。”

荀攸沉稳道:“奉孝所言极是。宴会当在舒城举行。席间,主公需掌控全局,先以礼待之,陈说利害;再以力慑之,显我军政之威;最后施以恩惠,许以共同发展之前程,步步为营,方能使之心服。”

刘云目光转向面色复杂的顾雍:“元叹,你出自顾氏,于此有何看法?”

顾雍沉默片刻,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为坚定,拱手道:“主公,雍既已效忠,自当以主公大业为重。家族利益,需顺应时代潮流。雍愿修书家中,详陈新政之利与主公之志,劝家父及族老鼎力支持。然陆家陆骏,性格刚愎,观念守旧,恐非言语可动,需主公亲自施以手段。”

“好!”刘云霍然起身,体内《霸王决》的内力如潮水般缓缓流转,带来沉静而磅礴的力量,“便依诸位之见!元叹,你亲自执笔,以我名义书写请柬,邀吴郡陆、顾、朱、张四家之主,前来舒城赴宴!言辞务必谦和礼遇,尽显地主之谊,但立场须隐含其中。奉孝,宴会护卫由典韦亲自挑选白毦精锐负责,外松内紧,不容丝毫差池。另,命黄忠、太史慈于宴会当日在城外校场操演最新军阵,要让这几位家主,切身感受一下何为强军之势!”

“臣等领命!”众人齐声应道,各自分头准备。

数日后,舒城将军府宴客厅内,灯火通明,布置得华美典雅,却又在细节处透露出不容忽视的威严。廊下侍立的卫士虽未着沉重铁甲,仅着锦袍,但个个眼神锐利如鹰,身形挺拔如松,隐然散发着一股百战精锐才有的凛然之气。典韦按戟立于刘云主座之侧,如同一尊沉默的巨灵神,凶悍的气势含而不露,却足以让任何心怀不轨者胆寒。

吴郡四家的家主相继而至。顾雍之父,顾家家主顾训率先到来,他面容儒雅,与顾雍对视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但礼数极为周全恭敬。随后是朱家家主朱桓、张家家主张睦,二人举止谨慎,目光不时悄然扫视四周环境,尤其是在感受到廊下那些锦袍卫士身上隐隐传来的压力时,眼神微凝。最后到来的是陆家家主陆骏,他年约四旬,面容清瘦,三缕长须,眼神中带着世家大族特有的矜持与一丝审视,对周遭隐隐的肃杀氛围,面上虽不动声色,眉宇间却掠过一丝凝重。

“四位家主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云未能远迎,实在失礼,快请入座!”刘云起身相迎,笑容温润如玉,举止从容得体,亲自将他们一一引至上座,态度谦和,给足了面子。

宴会伊始,丝竹悠扬,觥筹交错。刘云绝口不提政务革新,只与他们品评江东风物,谈论诗文典籍,偶尔引经据典,气氛看似融洽和谐,仿佛只是一场寻常的文士雅集。酒过数巡,气氛渐酣,陆骏终于按捺不住,他放下手中银箸,目光转向刘云,语气看似随意,实则带着试探:“刘刺史入主扬州以来,励精图治,推行诸多新政,气象一新,令人赞叹。只是……刺史某些政令,如清丈田亩、授田北来流民、以军功定爵位等,是否操之过急?难免触动地方旧例,引得些许议论,长久看来,恐于安定不利啊。”

终于切入正题了。顾训、朱桓、张睦都停下了动作,目光齐齐聚焦过来,厅内轻松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

刘云脸上笑容不变,轻轻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地迎上陆骏那带着质询的眼神:“陆公关心地方安定,云深表感激。然,当今之世,看似偏安一隅,实则潜流暗涌,非强力革新,无以图存,更无以谋远。”刘云语气渐转沉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扬州欲成基石,必先自强!清丈田亩,是为均平赋役,使豪强不得匿田逃税,贫者不致负担过重,此乃立足公平,何来动摇安定之说?授田流民,是为化害为利,安置无辜,增辟田畴,充实府库,此乃生聚教训,何损长远之基?至于军功爵制……”

刘云声音陡然提高,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家主,带着披荆斩棘的锐气:“更是扬州能否在这即将到来的大争之世站稳脚跟、进而有所作为之关键!将士效命,血染沙场,若不能凭战功获取应有之荣宠与厚禄,谁人愿效死力?门第清望固然重要,然于这实力为尊之世,能陷阵摧锋、保境安民之实在功绩,更为可贵!云志在打造一方乐土,进而匡扶天下,凡有志于此者,无论出身,皆我臂助!凡阻碍此志者,无论其根基多深,名望多高,皆为我敌!”

话语中的凛然之意与磅礴野心,如同无形的冲击,让厅内温度骤降。陆骏脸色微变,朱桓、张允眼神游移,不敢与刘云对视,就连顾训也面露凝重之色。

恰在此时,府外远处校场方向,陡然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与雷鸣般的战鼓声!那是黄忠、太史慈在依计操演军阵!声浪滚滚而来,穿透高墙,震得几案上的杯盏微微颤动,更是重重敲击在四位家主的心头,让他们脸色瞬间发白。郭嘉适时举杯,朗声笑道:“如此良辰,岂可无雄壮之声助兴?主公,诸位家主,何不移步城楼,远观扬州儿郎操演,以壮此行声色?”

刘云顺势起身,笑容重新变得温和,仿佛刚才的锋芒只是错觉:“奉孝所言甚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诸位,请随云登楼一观,看看我军儿郎,可有护卫江东、应对变局之气概!”

众人移步至府中最高处的观景楼台。凭栏远眺,只见城外校场之上,数千精锐士卒列成森严战阵,刀戟如林,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寒光。黄忠立于指挥高台,令旗挥动,弓弩手瞬息间万箭齐发,箭矢如同飞蝗蔽日,带着凄厉的呼啸声,精准地覆盖远方设立的箭靶区域,声势骇人。太史慈率领骑兵如一道钢铁洪流,进行高速迂回穿插,马蹄踏地声如奔雷,冲锋之势宛若雷霆万钧,烟尘滚滚,直冲云霄!

军容之盛,杀气之烈,即使相隔甚远,那扑面而来的铁血肃杀之气,依旧让楼台上的四位家主面色发白,呼吸都为之一窒。陆骏之前的矜持与审视早已消失不见,他双手紧紧抓住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震撼与惊惧。他们久居江东,习惯了诗酒风流,何曾如此直观地感受过这般强悍无匹的武力威势?

刘云指着台下那支奔腾如虎狼、纪律如磐石的军队,对四位家主,声音平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此,便是云欲借之以稳固江东、应对未来变局之基石!诸公皆江东栋梁,见识广博,当知大势所趋,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云愿与江东士人共治此土,共享太平繁荣。新政推行,或有短暂不适,然利在千秋,功在长远。望诸公明鉴时势,劝导族人,顺应潮流,共襄盛举。若有人不识时务,阳奉阴违,甚至暗中阻挠……”

话音未落,刘云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并非破军戟,但亦是吹毛断发的利器——运转《霸王决》,内力奔涌灌注剑身,朝着楼台边缘一座用来装饰的、碗口粗的实心铁木旗杆凌空虚劈!一道凝练至极、肉眼难辨的凌厉气劲离剑而出,发出细微却尖锐的破空声!

“嗤——嗡!”

气劲过处,那坚硬的铁木旗杆应声而断!上半截杆体带着旗帜轰然坠地,发出沉闷的响声,断口处光滑如镜,仿佛被神兵利器仔细切割过一般!

全场死寂!远处校场的操练声仿佛瞬间被隔绝。四位家主僵立原地,目瞪口呆地望着那断开的旗杆,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武力之威,他们或有耳闻,但如此隔空断物、近乎神通的手段,彻底击碎了他们心中所有的依仗与侥幸。

顾训最先回过神来,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深吸一口气,率先躬身,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却又异常清晰坚定:“将军……神威盖世,志存高远!顾氏……愿倾全族之力,追随将军,推行新政,共图大业!”他彻底表明了立场,再无犹豫。

朱桓和张睦见状,魂飞魄散,哪还敢有半分迟疑,连忙躬身,语气惶恐至极:“朱氏(张氏)亦愿唯将军马首是瞻!过往若有不当之念,望将军海涵!今后定当谨遵号令!”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面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的陆骏身上。他嘴唇哆嗦着,看了看城外那森严的军阵,又看了看楼下那断开的旗杆,最后迎上刘云平静却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他一切心思的目光,所有的傲慢、坚持与侥幸,在这一刻彻底冰消瓦解。他艰难地弯下腰,深深一揖到地,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颓败与臣服:“陆……陆骏……愚昧无知,冒犯将军天威……恳请将军恕罪……陆氏一族……从此……谨遵将军号令……绝无二心……愿……愿效犬马之劳……”

刘云知道,这并非全然真心的归附,更多是绝对实力碾压下的被迫臣服。但此刻,刘云需要的就是这表面的顺从,为新政的彻底推行扫清障碍,整合内部力量。

刘云脸上瞬间冰雪消融,化为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快步上前,亲手将陆骏扶起,又对顾训、朱桓、张睦温言抚慰道:“诸位家主深明大义,弃暗投明,云心甚慰!日后治理江东,开拓基业,还需多多倚仗诸位鼎力相助。云在此承诺,凡遵纪守法、全力支持新政之家族,其子弟皆有公平出仕之机,家族合法产业亦受保护,与扬州共同兴盛!”

恩威并施,先以雷霆手段震慑其魄,再以怀柔政策安其心、许其利。一番组合手段下来,吴郡四族明面上的抵抗被彻底瓦解,至少短期内不敢再公然作对。经此一会,新政在扬州的推行将减少许多内部阻力。刘云深知,与这些地方豪强的博弈远未结束,未来的利益分配、权力制衡仍需小心拿捏,但这关键一步的踏出,为他彻底整合扬州内部、夯实根基,赢得了至关重要的时间和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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