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取代者冰冷的倒计时归零。
那点凝聚到极致的幽暗光点,骤然拉伸成一道纤细、笔直、散发着绝对死寂气息的黑暗光束,无声无息,却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直贯血池中心——目标正是林深那被死灰色晶体覆盖了大半的左胸,以及下方那颗刚刚熄灭、却依旧深嵌在血肉中的冰冷纽扣!
毁灭,已在咫尺!
然而,就在这千分之一秒的刹那——
**滋啦——轰!!!**
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纯粹的、暴烈的**白光**,并非从上方,而是仿佛自虚空中、自墙壁内、自脚下的金属地板深处,毫无征兆地凭空炸裂!
这不是光,是能量的海啸!是纯粹电磁脉冲的实体化洪流!它瞬间席卷了整个冰冷、血腥的地下空间,充斥了每一寸空气,淹没了所有声音,甚至短暂地扭曲了现实!
时间,仿佛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取代者那射出的毁灭光束,在这狂暴的电磁洪流中,如同投入熔炉的冰针,瞬间扭曲、分解、溃散成一片虚无的能量乱流,连一丝涟漪都没能触及到血池中的目标!
取代者本身,保持着推出光束的姿势,僵硬在原地。它空洞眼眸中疯狂闪烁的猩红数据流,如同被投入滚水的雪花,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纯粹的、死寂的空洞。它体表那身昂贵的西装,在无形的能量冲刷下,纤维瞬间碳化、崩解,露出下面闪烁着暗淡金属光泽、此刻却布满细微裂纹的非人躯壳。几缕细小的、幽蓝色的电弧在它的金属关节缝隙间跳跃、闪烁,发出微弱的噼啪声。
它像一尊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灵魂和动力的雕塑,凝固在了毁灭的前一刻。
整个空间陷入一种诡异的、高频嗡鸣后的绝对寂静。顶灯早已在脉冲爆发的瞬间全部炸裂,只有血池本身,在失去了外部能量干扰(包括取代者的锁定和攻击)后,那些粘稠的、灼热的、蕴含着诡异能量的液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翻腾、冒泡!咕嘟咕嘟的声音越来越大,如同地底岩浆在苏醒!
血池,不再仅仅是折磨林深的刑具,它本身似乎就是一个沉睡的活物,一个巨大的、污秽的……熔炉!此刻,被林薇那毁灭性的电磁脉冲强行“唤醒”了!
血水翻滚得如同沸腾的油锅,粘稠的气泡破裂,释放出更加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腥甜和铁锈混合的恶臭。池底的黑色粘稠物质仿佛获得了生命,如同亿万条细小的黑色蠕虫,疯狂地向上涌动、汇聚!
而在这沸腾的血池中央,林深的身体,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剧变!
那毁灭光束虽未击中,但取代者攻击时散逸的毁灭气息和电磁脉冲狂暴的冲刷,如同两把重锤,狠狠砸在他本就濒临崩溃的躯体和意识上。
意识层面,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被这狂暴的外力强行撕裂!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尖锐的噪音如同玻璃碎片般涌入他残存的感知:
* 林薇冷漠的脸在监控屏幕上一闪而过……
* 电磁脉冲发生器在某个隐藏房间内过载爆炸的火光……
* 取代者僵硬的金属躯壳上跳动的电弧……
* 还有……血池底部,那疯狂汇聚的黑色粘稠物质形成的……某种巨大、模糊、令人灵魂战栗的轮廓!
“呃……啊……” 现实中,林深猛地从血池中弓起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哑哀嚎。他的双眼瞪大到极限,瞳孔涣散,却倒映着血池上空剧烈翻滚的污秽液体和蒸腾的猩红雾气。
更恐怖的是他的身体!
左半边身体,从肩膀到腰部,几乎已经完全被那种死灰色的、类似粗糙结晶的物质覆盖!皮肤、肌肉、骨骼……仿佛都被强行转化成了这种冰冷、毫无生机的非生物材质!这种转化并未停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如同蔓延的冰霜,侵蚀着他右侧的胸膛和脊椎!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更多神经信号的永久死亡和身体组织的异化凝固。
那颗嵌在左腕的纽扣,在承受了毁灭光束的余波和电磁脉冲的正面冲击后,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却依然死死地嵌在已经晶体化的“血肉”中,散发着微弱但冰冷的余温。它像一颗嵌入石雕的毒瘤,既是诅咒的证明,也是维系这具残躯不至于瞬间崩解的……畸形的核心。
血池的沸腾达到了顶点!翻涌的血水如同巨浪般拍打着池壁,发出沉闷的轰鸣。池底的黑色粘稠物质终于汇聚成型——那并非生物,而是无数扭曲的、由黑色晶体和蠕动粘液构成的巨大尖刺!它们如同地狱熔炉中伸出的獠牙,密密麻麻地从池底刺出,目标直指池中唯一的存在——林深!
这些黑色晶体尖刺散发着比血水灼热百倍的高温,所过之处,粘稠的血浆如同黄油般被轻易切开、蒸发!它们带着纯粹的、毁灭性的恶意,要将这具“污染源”和“失控容器”彻底溶解、吞噬,回归熔炉本身!
死亡的威胁,从取代者的毁灭光束,无缝切换成了来自血池熔炉本身的消化!
林深晶体化的左臂无力地垂落,右臂仅存的肌肉在异化的边缘疯狂抽搐,试图做出最后的挣扎。但他的意识,刚刚被外力强行从黑暗中拽回,如同被撕裂的破布,根本无法有效地指挥这具正在飞速走向非人化的残躯。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无数散发着毁灭高温的黑色晶体尖刺,如同地狱的审判之矛,刺破翻涌的血浪,朝着他覆盖而来!
“不……” 一个微弱的、气若游丝的音节从他晶体化的喉咙里挤出,带着无尽的绝望和认命。身体异化的冰冷麻木感,甚至盖过了即将被溶解的恐惧。
就在那最前端、最尖锐的黑色晶体獠牙,距离他晶体化的胸口仅有寸许,灼热的气息已经将他残存的发丝烤焦的瞬间——
“嗡……”
那颗布满裂痕、嵌在他左腕晶体中的冰冷纽扣,突然极其微弱地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冰冷到极致、却又带着某种诡异“活性”的波动,以纽扣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这股波动并非能量冲击,更像是一种……指令?或者说,一种身份的认证?
那些狂暴刺来的黑色晶体尖刺,在接触到这股冰冷波动的刹那,如同被无形的屏障阻挡,猛地停滞了!
它们尖端灼热的高温瞬间收敛,狂暴的突刺动作凝固在半空。尖刺表面流淌的黑色粘稠物质,如同遇到了更高阶的存在,温顺地平息下来,甚至微微向下弯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臣服姿态?
沸腾的血池,在这一刻也出现了短暂的凝滞。翻涌的血浪平息了许多,咕嘟的气泡变得稀疏。
整个地下空间,陷入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不安的寂静。
取代者依旧僵立如雕塑。
血池熔炉的獠牙停滞在半空,俯首称臣。
只有林深,半个身体化为冰冷结晶,残存的部分在剧痛和麻木中抽搐,茫然地“感受”着从手腕那颗濒临破碎的纽扣中散发的、那微弱却令整个熔炉俯首的冰冷波动。
这……是怎么回事?
这颗纽扣……除了是诅咒、是端口、是锚点……难道还是某种……控制这血池熔炉的……钥匙?或者身份证明?
取代者拥有它,所以能安然站在池边“观察”。
而他林深,在经历了烙印、痛苦网络侵蚀、主动污染、异化后……这颗回归的、嵌入他身体的纽扣,是否也让他被这恐怖的熔炉系统……暂时“认证”了?
但这认证,是福?还是更深地狱的入场券?
林深涣散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池边僵硬的取代者。那布满裂纹的金属躯壳上,幽蓝的电弧依旧在微弱地跳跃。
电磁脉冲的瘫痪……不会是永久的。
当取代者重启……当熔炉的“认证”时效过去……或者当它判定他这个“认证者”本身就是一个需要清除的“污染源”时……
这短暂的、诡异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眼中,那令人窒息的、绝望的间隙。
手腕上的纽扣,冰冷依旧,裂痕蔓延。它维系着脆弱的平衡,也标记着最终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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