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消失在云层之上,留下的空白像一声无声的惊雷,炸得我耳蜗嗡嗡作响。“最终序列观测者”。这几个字在我脑子里反复碰撞,撞不出任何意义,只留下冰冷的回响。
回程的直升机里,死寂淹没了一切。高先生依旧闭目养神,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广播从未发生过。我蜷缩在角落,皮革座椅的冰冷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和心底那股怎么都捂不热的寒意里应外合。
回到那座堡垒般的庄园,我被无声地引回西翼的套房。门在身后合拢,世界再次被隔绝。巨大的落地窗外天色渐晚,远山轮廓变成沉默的剪影。
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一尊被恐惧定格的雕像。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过。
什么也没有发生。
没有神秘的光束,没有突然响起的提示音,没有侵入脑子的信息流。房间里只有空调微弱的气流声和我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
也许……只是个玩笑?一个恶劣的、墨家式的、测试我反应的笑话?或者干脆就是系统错误?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像脆弱的肥皂泡,啪一下碎了。
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我猛地抽气,低头看去——我戴着的一块最普通不过的电子表,是刚进城时在路边摊买的,塑料表带,液晶屏显示时间日期,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功能。
此刻,那块廉价手表的屏幕却不再是单调的数字。
幽蓝色的、不断流动刷新的代码和几何图形,正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速度无声地滚过那块小小的液晶屏!它们闪烁着,变化着,像是有生命的潮水,冰冷而执拗。
没有声音。
没有任何操作界面。
它就这么自顾自地运行着,通过我这块几乎要被我遗忘的、最私人的物件。
我手忙脚乱地想把它摘下来,手指却抖得厉害,表带的搭扣变得异常涩滑,怎么也解不开。那幽蓝的光持续闪烁着,映亮我惊恐失措的脸。
这不是数据接收。
这是……植入。是宣告。是无所不在的监控和操控的证明!他们早就动了手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这块表,或者我身边任何一件东西,都可能被动了手脚!
老太太“选中”了我?用这种方式?
一股强烈的反胃感冲上来。我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恐惧一阵阵冲刷着肠胃。
吐完了,我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靠着瓷砖墙,大口喘气。抬起手腕,那诡异的蓝色冷光还在持续,像一道烙进皮肤的诅咒印记。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数据。我看不懂。但它就在那里,一刻不停地提醒我——我逃不掉。从我看到自己名字在飞船里跳动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是这死亡剧本里的一部分,一个被强行塞了剧本却看不懂台词的角色。
高先生那句“等着接收数据”和“角色真正开始”的话,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
这不是结束。
飞船升空,只是一个更庞大、更恐怖序幕的拉开。
而我,被困在这个华丽的牢笼里,手腕上戴着无法理解的“数据”,等待着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来自星辰深处的……下一次“提示”。
夜,深得像是墨汁。
房间里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和手腕上那一小块屏幕,永无止境地、沉默地、散发着幽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