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的夏蝉刚在国棉厂的梧桐树上鸣唱时,“八级工制度”的风就吹遍了四九城的大小工厂。轧钢厂的公告栏前挤满了人,红底黑字的通知上写着:“即日起,全面推行八级工资制,按技术等级定薪酬,考核合格者,下月起涨工资。”
周凯挤在人群里,看着驾驶员的评级标准——不同于普工的八级,驾驶员实行五级制,从一级到五级,工资逐级递增,五级最高。他心里盘算着:自己开了5年车,跑过长途,也带过徒弟,怎么也能评个三级。
“凯哥,你肯定能评上三级!”小张在旁边拍着胸脯,“上次你在山西山路救车,那技术,厂里没几个能比的!”
周凯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有点底。评级不仅看技术,还得看工龄和贡献,李怀德私下跟他说过:“放心,运输队的评级,我给你盯着。”
考核那天,周凯沉着应对。倒车入库、坡道起步、故障排查,每一项都做得稳稳当当,考官是从总厂来的老司机,看完他的操作,点点头说:“三级没问题,小伙子技术扎实。”
结果出来时,周凯果然评上了三级驾驶员,工资从四十六块涨到了五十七块,虽然不算最高,却比之前宽裕了不少。他拿着新的工资条回家,秦怀茹正在厨房炖豆角,听见消息,手里的锅铲都差点掉了:“真的?那能多领五斤粮票了?”
“不止呢。”周凯把工资条递过去,“厂里说,三级以上驾驶员,每月还能多领一张工业券,能买块好布料。”
小金茹抱着刚会喊“爹”的铁蛋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姐夫,能给钢蛋做件新褂子了?”
“能!”周凯摸着她的头,“给你也做一件,挑你喜欢的花布。”
评级的风也吹到了四合院,只是那边的动静,比厂里还热闹。
周凯从傻柱嘴里听说,厨师评级时,傻柱只评了九级——厂里的厨师评级分十级,九级刚过及格线,工资只涨了五块。他为此气了好几天,在食堂摔了好几个盘子,还是易中海劝他:“先稳住,往后有机会再升。”
“那老东西就是偏心!”傻柱在运输队门口抽烟时,忍不住跟周凯念叨,“杨厂长都说我手艺好,凭啥只给九级?我看就是李怀德在背后使坏,他知道我跟杨厂长走得近!”
周凯没接话。他知道,傻柱的手艺确实不错,但性子太急,在考核时跟考官吵了一架,能评上九级,多半还是易中海在中间斡旋的结果。
更热闹的是刘海中和贾东旭家。刘海中在锻工车间评上了六级,工资涨了十二块,当天就在院里摆了酒,喝到半夜,大着舌头喊“往后我就是院里的六级工,说话得算数”。
而贾东旭只评了个二级工,工资仅涨了三块。贾张氏气不过,在院里骂了整整一天,从车间主任骂到评级考官,最后连易中海都捎带上了:“你不是跟厂长熟吗?咋不帮东旭说说情?是不是看我们家好欺负!”
易中海被骂得下不来台,最后塞给贾东旭五斤粮票,才算把这事压下去。听说他评上了六级钳工,工资涨了十五块,却因为贾张氏这一闹,没敢像刘海中那样摆酒,只悄悄给聋老太太买了两斤桃酥。
“秦姐评了四级呢!”小金茹从国棉厂找秦怀茹时,回来跟周凯说,“厂里的人都说秦姐技术好,挡车又快又稳,四级是破格评的,好多老工人都才评上三级。”
周凯心里一暖。秦怀茹在纺织厂从不叫苦,每天天不亮就去练技术,评级前还熬夜背操作规范,能评上四级,全是她自己挣来的。
这天晚上,一家子坐在院里乘凉,秦怀茹数着刚发的工资,脸上带着笑:“我的工资加上你的,够给孩子买辆小推车了,再攒俩月,还能给金茹买个书包——我说啥也得让你去念书。”
小金茹的脸一下子红了,低下头小声说:“我不念书,我在家带弟弟。”
“不行。”周凯板起脸,“等秋收过了,就让王大姐帮忙看孩子,你必须去厂里的子弟小学,不然姐夫不认你这个妹妹。”
小金茹眼圈一红,却没再反驳,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月光洒在院里的篱笆上,铁蛋和钢蛋在炕上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口水。周凯看着秦怀茹认真数钱的样子,听着小金茹小声哼着老家的歌谣,心里忽然很满足。
八级工制度带来的风波还在继续,厂里的争斗也远未平息,但这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对他来说,重要的是秦怀茹评上四级后的笑容,是小金茹终于愿意去上学的点头,是两个儿子健康的咿呀学语。
工资涨了,日子宽裕了,往后的路,就能走得更稳当了。周凯拿起蒲扇,给炕上的孩子扇了扇风,心里的盼头,像院里的丝瓜藤,悄悄往上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