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在凡人眼里,够王朝更迭十次;在神灵眼中,不过一次闭关的工夫。可在约顿海姆这片冻土上,这两百年,硬是让死寂的冰原,生出了一点活气。
起初,这里只有风雪、冰尸和永夜。
后来,多了六座歪歪扭扭的冰屋,姜晁搭的,东倒西歪,屋顶总塌,但他非说“这是南界风格,讲究自然”。再后来,冰崖边多了个熔炉,妘溟用世界树根须当柴,混沌真火当焰,日夜炼器,时不时炸一次,把姬狰的骨刺都熏黑了。
而最神奇的是,冰原上,竟长出了草。
不是普通的草,是泛着微光的霜苔,踩上去软乎乎的,还能暖脚。璃月说,那是尤弥尔的残魂被唤醒后,无意识散出的生命力。相柳一开始不信,拿毒雾试了试,结果那苔藓不仅没死,反而把毒吸收了,叶子变得更亮。
“这地方……快成福地了。”姜晁蹲在苔藓上啃干粮,一脸感慨,“要不是风还是那么大,我都以为回南界了。”
玄麟没搭理他。
他盘坐在冰崖最高处,破界钉插在身前,周身缠绕着灰黑色气流。两百年来,他几乎没怎么动过,除了吃饭睡觉(其实也不用睡),就是打磨自己的混沌真身。
别人修炼,靠打坐、悟道、吞灵气。他不一样,他直接撕开虚空,把混沌乱流往身体里灌。疼得龇牙咧嘴,骨头嘎嘣响,可眼神越来越亮。
“你疯了吧?”姜晁有次看他浑身冒黑烟,吓得差点扔了干粮,“再这么搞,你迟早把自己炼成黑洞!”
玄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怕什么?强大才是本钱嘛”
如今,他的混沌真身已能随意切换形态,时而如龙,时而如虎,甚至能化作一缕风,无声无息潜入敌后。更重要的是,他终于摸到了临天巅峰的门槛,只差一步,就能触碰创世。
但他不急。
“创世不是终点。”他对璃月说过,“霸荒之上,还有路。我得留着力气,去走那条路。”
姜晁也没闲着。
他的内界,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只诞生一个神灵的弱小世界。两百年来,他把南界的秩序、高天原的阵法、矮人熔炉的符文,全塞了进去。原本单一的内界,开始渐渐繁荣了起来。
“看!”他得意地拉妘溟参观,“这是我新搞的‘封神台’,专门用来镇压外神。只要他们敢进来,立马抽干神格!”
妘溟瞥了一眼,冷笑:“花里胡哨。真打起来,人家一巴掌就给你拍碎了。”
姜晁不服:“那你倒是给我整个实用的啊!”
妘溟没理他,转身继续炼他的“混沌钉”,不是破界钉,而是配套的小钉子,专打神格弱点。他已经炼废了三百二十七枚,手上全是烫伤。
但没人笑话他。
因为大家都知道,妘溟一旦炼制成功,对于那些依靠神力本源的神灵来说,将是致命的打击。
姬狰的变化最快。
他不再满足于梼杌本相,开始尝试融合其他凶兽特性。有一次,他硬是把相柳的毒雾吸进骨刺里,结果浑身发绿,躺了半个月。还有一次,他模仿玄麟撕虚空,结果把自己半边身子扯没了,还是璃月用狐火帮他接回来的。
“你能不能稳重点?”相柳骂他,“再这么折腾,迟早变怪物。”
姬狰咧嘴笑:“老子本来就是怪物。”
如今,他的骨刺不仅能攻能守,还能释放震荡波,一跺脚,百里冰原裂开;一吼,霜巨人残魂都得跪下。他管这叫“梼杌·震狱”。
“震你个头。”姜晁吐槽,“上次你吼一声,把我冰屋震塌了三次!”
“那正好重建。”姬狰拍拍他肩,“锻炼动手能力。”
相柳和璃月,则走的是另一条路。
相柳不再只依赖毒雾,而是开始研究“毒与生”的平衡。他在冰河边开垦了一小块地,种毒草,也种霜苔。他说:“毒到极致,便是药。我要炼出能救人的毒。”
璃月则把狐族幻术和尤弥尔的梦境之力结合,创出一门“真实幻境”,不是骗人,而是让人看见自己内心最深的渴望或恐惧。有一次姜晁不小心中招,哭着喊“我想回家”,被姬狰笑了半年。
两人很少说话,但默契十足。相柳炼毒,璃月护法;璃月入梦,相柳守夜。虽不像凡人夫妻一般恩爱,其实早成了彼此最信任的人。
“你们俩……”姜晁有次喝多了,醉醺醺问,“是不是该办个仪式?”
璃月脸一红,相柳直接甩他一脸毒雾:“再胡说,把你舌头毒哑。”
而一个意外的身影也出现了,须佐之男,是在一百二十年前找来的。
那时他刚从黄泉边缘逃出,浑身是伤,神格残缺,连雷光都召不出来了。他跪在冰崖下,只说了一句:“让我留下。我不求回家,只求……别再做叛徒。”
玄麟看了他三天,最后扔给他一把破刀:“自己修。”
须佐之男没废话,捡起刀,默默走到冰河边,日复一日打磨。他不再召唤雷霆,而是学姜晁,把残存的雷意融入刀锋。
“我曾经以为,力量就是毁灭。”某天夜里,他跟玄麟喝酒,“现在才懂,真正的力量,是守护想守护的东西。”
玄麟拍拍他肩:“欢迎加入灭世小队”
两百年间,陆续有神灵寻来。
有的是星岛逃出来的残魂,有的是被阿萨放逐的叛神,还有的,纯粹是听说“这里有群不怕死的疯子”,慕名而来。
起初,玄麟不让进。
“我们不是收容所。”他说。
可后来,一个瘸腿的老火神跪在冰崖下三天三夜,只求复仇。妘溟心软,偷偷的给火神送去了帮助。结果老头临死前,把毕生火种传给了妘溟。
从那以后,他们默许了。
渐渐地,冰原上多了篝火,多了笑声,多了神力交织的微光。虽然还是冷,但不再是死地。
妘溟某天站在高处,望着底下几十个神灵围炉烤肉,忽然说:“咱们……是不是成了一方势力了?”
“屁的势力。”姬狰啃着冰熊腿,“顶多算个流浪者营地。”
极夜依旧漫长。
但今夜,冰崖上燃起了火。
就是普通的柴火,姜晁用霜苔当引子,烧得噼啪响。
六人围坐,酒是洛基上次送的雷神特酿,已经见底。
“诸神黄昏……快了。”妘溟望着星空,“世界树的叶子,掉得越来越快。”
玄麟点头:“等最后一片落下,就是开战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