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玄元宗势力范围后,天地间的灵气都似乎变得稀薄而驳杂。连续飞行了两日,下方景致从葱郁山林逐渐过渡到荒芜的丘陵,最终,一片望不到边际、被灰白色浓雾笼罩的阴暗地域,出现在地平线上。
尚未真正进入,一股混合着腐烂、腥甜和某种古老尘埃的沉闷气息便扑面而来。天空永远是铅灰色的,阳光难以穿透终年不散的瘴雾。视线所及,扭曲的枯树如同挣扎的鬼爪,伸出黝黑的水面;墨绿色的浮萍和水草层层叠叠,掩盖着下方未知的深度;偶尔有巨大的气泡从淤泥深处冒出,破裂时散发出的气体带着令人头晕的甜腻。
李青剑三人在沼泽边缘一处相对干燥的土丘落下遁光。飞行法器在此地并不适用,雾气干扰神识,下方地形复杂多变,且可能潜伏着能攻击空中目标的妖禽或诡异藤蔓。
“好……好重的湿气和死气。”陈小二脸色有些发白,他虽是附近出身,但显然以前也未曾真正深入过这等区域。
石勇则沉默地蹲下,抓起一把泥土捻了捻,又凑近闻了闻,眉头紧锁:“土壤湿腐,蕴含阴煞,普通解毒丹恐难完全抵御长时间侵蚀。且此地灵力紊乱,方向极易迷失。”
李青剑点了点头,石勇的判断很准。他先取出“玄水罩”激发,一个淡蓝色的透明光罩将三人笼罩,隔绝了大部分令人不适的瘴气。又分给石勇和陈小二一人一张“定神符”贴在胸口,以稳固心神,抵御可能存在的精神侵扰。
“按计划行事。”李青剑沉声道,“石师弟,你带小二在以此处为中心,半径五十里内的‘干地区’活动,仔细搜寻任何异常痕迹,尤其是人工刻痕、特殊灵力残留、或不属于此地的物品。以安全为第一要务,遇险即刻激发传讯符。”
“是!”石勇抱拳。
李青剑又看向陈小二:“小二,你熟悉边缘植被和常见危险,辅助石师兄。一切听石师兄安排,不得擅自行动。”
“弟子明白!”陈小二连忙应道,眼中虽有惧色,但更多是一种被委以重任的坚定。
交代完毕,李青剑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般没入了前方更加浓重的雾气之中。他并未走远,而是先在一处隐蔽的枯树树洞中留下了一个微型的警戒和传讯法阵节点,这是他从宗门阵法典籍中学来的技巧,能在小范围内构建一个简易的预警网络。
然后,他按照脑海中那幅星光图所指示的大致方位,结合叶红绫剑雀传回的信息,朝着黑沼泽东南方向潜行而去。他的速度并不快,每一步都踩在相对坚实的草甸或裸露的树根上,神识如同最精细的网,向前方和身侧缓缓铺开,探查着灵力流动、生命气息以及任何不协调的细节。
沼泽内部,比边缘更加死寂,也更加诡异。除了偶尔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窸窣声和远处模糊的水响,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浓雾严重限制了视线,即使以李青剑的目力,也只能看清十丈左右。神识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干扰,仿佛雾气中掺杂了某种能吸收、扭曲精神力量的物质。
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李青剑停了下来。前方是一片更加幽暗的水域,水面漂浮着厚厚的、墨绿色的藻类,散发出刺鼻的腥气。在水域边缘一块半浸在水中的黑色巨石上,他看到了剑雀影像中的那个刻痕!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线条粗糙却带着一股蛮荒凶厉之气的兽首图案,似狼非狼,似蝠非蝠,獠牙外露,眼眶处似乎曾被涂抹过某种暗红色的颜料,如今虽已褪色,却依旧残留着淡淡的血腥与煞气。
“就是它……”李青剑瞳孔微缩。这血色兽首,与星光图边缘的标记如出一辙。他谨慎地没有靠近,而是远远地以神识扫描,并取出留影玉简记录。
刻痕很新,不超过三个月。周围有不止一种凌乱的脚印痕迹,深浅不一,显示出曾有多人在这里活动或停留过。脚印的方向,指向水域深处,那片被更加浓重雾气笼罩的区域。
“血煞宗……还是别的什么?”李青剑心中思忖。他仔细观察水域,发现水面的藻类有被某种力量拨开又合拢的痕迹,隐约形成了一条不易察觉的“通道”。
就在这时,他留在后方树洞中的警戒法阵,传来了极其微弱但清晰的波动——有人触动了!而且波动传来的方向,并非石勇他们活动的区域,而是来自另一个方向,他进入沼泽的侧后方!
有人跟踪!而且避开了他最初的探查!
李青剑心中一凛,眼中寒光乍现。他毫不犹豫,身形立刻向一侧茂密的、长满尖刺的灌木丛中隐去,同时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化为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两道人影如同滑腻的泥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李青剑刚才停留过的地方。两人皆穿着暗灰色的紧身衣物,脸上戴着隔绝神识查探的面具,周身气息晦涩,与沼泽环境几乎融为一体,若非李青剑提前布下警戒,极难发现。
其中一人蹲下身,查看了李青剑留下的极淡的脚印和周围痕迹,对着另一人做了几个手势。另一人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最终也落在了那块带有血色兽首标记的巨石上,以及水面那条隐晦的通道。
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用的是某种晦涩的方言,李青剑只能隐约听到“玄元宗”、“长老”、“深入”、“回报”等零星字眼。随后,两人并未去追李青剑,而是谨慎地沿着水面的通道痕迹,快速向沼泽深处而去,显然他们的主要目标并非单纯的跟踪李青剑,而是同样对那血色兽首标记指向的区域感兴趣!
待两人身影彻底消失在浓雾中,李青剑才缓缓现出身形,脸色凝重。
“不止一拨人……而且目标似乎一致。”他看向那两人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石勇他们所在的方位,“这黑沼泽,果然成了是非之地。必须尽快与石勇他们会合,此地不宜久留,也需提醒他们加倍小心。”
他没有立刻去追那两人,对方修为不弱,且对环境似乎颇为熟悉,贸然追踪风险太大。当务之急是确保己方人员安全,并重新评估形势。
他迅速循着来路返回,同时通过那枚特制传讯符,向石勇发出了简短的警示:“有不明身份者尾随入泽,修为不明,意图不明,你二人即刻向正西方向撤离三十里,寻高地隐蔽,等我汇合。”
讯息发出后,李青剑加快速度,身形在雾霭与枯木间若隐若现,如同融入这片死亡之地的另一道阴影。他心中明白,踏入黑沼泽的第一步,便已置身于一个多方势力交织、危机四伏的棋盘之上。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