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贞路4号的夏天,对于哈利·波特而言,从未如此漫长而煎熬。
窗外是麻瓜世界单调而刺眼的阳光,邻居孩子们嬉戏的笑声隔着玻璃传来,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屋内,哈利蜷缩在狭小卧室的床上,汗水浸湿了额发,粘在总是隐隐作痛的伤疤上。
噩梦如同跗骨之蛆,夜夜来袭。
不再是摄魂怪那冰冷的绝望,而是更加具体、更加血腥的画面——虫尾巴那张猥琐而狂热的脸,银质匕首划破皮肤的冰冷触感,坩埚中冲天而起的惨白蒸汽,以及……从蒸汽中踏出的、皮肤苍白如蜡、双眼猩红如血的蛇脸男人。食死徒们黑色的兜帽如同盘旋的乌鸦,无声地跪拜。
最后,总是那道连接他与伏地魔魔杖的金色光束,以及光束尽头,他父母那温暖却虚幻、带着无尽眷恋与鼓励的笑容……每一次,他都试图抓住他们,却在指尖触及的前一刻,看着他们如同烟雾般消散,只留下心口处撕裂般的空洞和醒来后枕头上冰凉的湿痕。
伤疤的刺痛也变得愈发频繁和剧烈。
不再是偶尔的、细微的提醒,而是如同烧红的烙铁时断时续地烫在额头上,伴随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充满暴戾与狂喜情绪的碎片闪过脑海——他知道,那是伏地魔的情绪。
这种连接让他感到恶心和恐惧,仿佛自己的大脑被强行打开了一道缝隙,任由最黑暗的东西渗透进来。
更让他感到窒息的是孤独。
魔法世界仿佛将他彻底遗忘。
海德薇带回的信件寥寥无几,而且内容语焉不详。
罗恩的信里充满了对魁地奇和暑假作业的抱怨,却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关于伏地魔、墓地或者他精神状态的话题,仿佛那些都是不该被提及的禁忌。
赫敏的信则更加“理智”,大段引用《常见魔法病痛与治疗》和《精神压力管理指南》里的内容,委婉地建议他“放平心态”、“多休息”,字里行间透着担忧,却也带着一种无法真正理解他处境的隔阂。
他们不相信他吗?
还是说,他们也和《预言家日报》说的一样,认为他疯了?
委屈和愤怒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哈利的心脏。
他才是那个亲眼目睹了一切的人!
他才是那个从伏地魔手中死里逃生的人!
为什么没有人相信他?
为什么连他最亲近的朋友都变得如此……陌生?
他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感觉自己像被囚禁在一个透明的、无声的牢笼里,与那个他真正归属的、充满魔法与危险的世界彻底断开了联系。
恐惧、孤独、不被理解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压垮。
…
… …
与女贞路的压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蜘蛛尾巷地窖里那份难得的、几乎可以说是慵懒的宁静。
假期剥去了霍格沃茨施加在两位教授身上的职责与面具。没有需要批改的论文,没有需要应付的学生,没有需要维持的学院对抗。地窖的私人空间,真正成为了只属于泽尔克斯·康瑞和西弗勒斯·斯内普的避风港。
泽尔克斯穿着舒适的深色家居服,靠在一张铺着柔软靠垫的沙发里,手中把玩着一枚刻着复杂魔文的银色棋子——这是他某个炼金作品的零部件,一个小玩意。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棋子上,脑海中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
德拉科·马尔福。
这个斯莱特林的男孩,经过他有意无意的引导和理念灌输,野心已经被点燃,视野也被拓宽,不再仅仅局限于他父亲那条狭隘的纯血之路。
但还不够。
泽尔克斯需要的是他主动的、坚定的投诚,而不是被动的接受影响。
如何创造一个契机,让德拉科自己说出那句“我愿意追随您”,是他近期在闲暇时思考的问题之一。
这需要耐心,也需要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
不过,此刻占据他心神更多的,并非是远在马尔福庄园的少年,而是近在咫尺的、正坐在书桌后专注书写的身影。
西弗勒斯·斯内普也换下了那身标志性的黑袍,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针织衫,衬得他的脸色少了几分平日的蜡黄,多了些居家的苍白。
他正伏案疾书,羽毛笔在厚重的羊皮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那是思维流淌的声音。
假期对于斯内普而言,意义非凡。
他终于可以暂时将大部分精力从那些“被巨怪踩过大脑”的学生身上收回,投入到真正属于他自己的领域——魔药学的精深研究之中。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心无旁骛地沉浸在魔力的配比、材料的特性与反应的奥秘里了。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让他沉寂已久的研究热情,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悄然复燃。
泽尔克斯放下手中的棋子,走到书桌旁,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斯内普专注的侧脸,然后拿起旁边几份已经完成的、墨迹未干的手稿翻阅着。
上面是斯内普关于几种高难度魔药改良的最新理论和实验数据,逻辑严密,见解独到,充满了天才的闪光。
“西弗勒斯,”泽尔克斯放下手稿,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以你在魔药学上的造诣,假以时日,成为国际魔药协会那个圈子里公认的第一人,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斯内普书写的动作未停,头也不抬,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带着点难得的、近乎玩笑的意味:“现在就不是吗?”
泽尔克斯低笑出声,走到他身后,双手撑在书桌边缘,将他圈在自己与书桌之间,低头在他耳边说:
“现在当然也是,我的教授。只是你沉寂太久了,那些庸才都快忘了被你的才华支配的恐惧。等你这些最新的研究成果正式发表,恐怕整个魔药学界都要为之震动了。”
斯内普的笔尖顿了顿。
他放下羽毛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微微仰头,对上泽尔克斯近在咫尺的、含笑的冰蓝色眼眸。
“确实……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斯内普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专注于研究,挖掘更深层的奥秘……几乎让我有些……找回了当初的自己。”
那个在进入霍格沃茨之前,在卷入莉莉与詹姆·波特的恩怨之前,在背负上沉重的愧疚与双面间谍的枷锁之前,那个单纯地痴迷于魔法、渴望在魔药领域登峰造极的西弗勒斯·斯内普。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如同阳光短暂穿透乌云,现实的阴影便立刻重新笼罩下来。
他想起了邓布利多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想起了手臂上那日益清晰灼热的黑魔标记,想起了莉莉那双永远定格在绿色中的眼眸……
所有的轻松与感慨瞬间消失,他的眼神如同被泼了冷水的炭火,迅速黯淡下去,重新蒙上了一层惯常的、沉重的阴郁。
泽尔克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瞬间变化。
他没有询问,也没有试图用言语安慰。
他只是俯下身,从身后更紧地搂住了斯内普的脖子,将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发顶,用一个紧密的拥抱无声地传递着支持与存在。
“告诉你个秘密,西弗勒斯。”泽尔克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
斯内普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没有挣脱,只是淡淡地问:“什么?”
“但是,”泽尔克斯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点狡黠,“告诉你秘密,是需要交换条件的。”
斯内普蹙眉,侧过头,想看看他又在搞什么名堂。
“……什么条件?”
泽尔克斯趁机迅速低头,在他微抿的薄唇上印下了一个轻柔而迅速的吻。
“就是这个。”
泽尔克斯得逞般地笑道,冰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恶作剧成功的光芒。
斯内普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他偏回头,低声道:
“……无聊。”
泽尔克斯不以为意,依旧搂着他,声音却变得认真而笃定起来。
“这个秘密就是——这一切会很快结束,至少没有那么久,之后一切会归于平静。而你,会在你擅长的领域,闪闪发光。你会向所有人展示你的勇敢,以及你那无与伦比的实力。不仅仅是魔药,西弗勒斯,你拥有的,远比你自己想象的更多。”
斯内普沉默着,没有回应。
勇敢?
他从不认为自己勇敢。
实力?
那更多是用于在夹缝中求生和完成任务的工具。
闪闪发光?
他早已习惯了隐藏在阴影里。
“我才不信。”
最终,他干巴巴地吐出四个字。
泽尔克斯轻轻晃了晃他,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强势。
“嘿,你忘了我是干嘛的了吗?我可是先知,先知懂吗?能看到未来!”
斯内普从鼻子里发出两声极其敷衍的:“嗯,嗯。”
显然,他并不把泽尔克斯对他的“预言”当真,只当是情人间的安慰和玩笑。
泽尔克斯看着他这副别扭的样子,也不强求,只是更紧地抱了抱他,将脸颊贴在他微凉的黑发上。
他知道,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心防太重,背负的东西太多,不是几句预言和安慰就能化解的。
但他愿意用无数个这样的瞬间,一点点地温暖那片冰封的土地。
而且……他一定会让那些事情变为现实。
地窖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壁炉里火焰温柔的噼啪声,以及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无需言说的温情。
窗外或许风雨欲来,但在此刻,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他们拥有着彼此,以及这份在动荡岁月中,愈发显得珍贵的宁静与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