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安置好行李后,泽尔克斯提议先去湖边走走。
斯内普没有反对,他似乎也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这个陌生的、充满阳光和开阔视野的环境,以及……与身边这个人共享一个空间的现实。
他们再次走出旅馆,沿着湖岸一条僻静的小径缓步而行。
脚下的碎石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湖水近在咫尺,清澈得不可思议,能一眼望见水下圆润的鹅卵石和摇曳的水草。
远处的雪山倒映在如镜的湖面上,天空蓝得没有一丝杂质,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洗涤过一般。
与霍格沃茨终年萦绕的紧张和压抑截然不同,这里的空气里只有宁静与纯粹的自然气息。
斯内普沉默地走着,习惯性蹙起的眉头却在不经意间,随着呼吸间清冷的空气而舒展了几分。
他不得不承认,这里确实……能让人暂时忘却烦恼。
“感觉怎么样?”
泽尔克斯走在他身侧,稍微落后半步,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斯内普的侧脸上,观察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
“……安静。”
斯内普吝啬地给出了一个词,目光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是啊,安静。”
泽尔克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声音里带着一丝回忆的悠远,“我17岁从德姆斯特朗毕业之后,没有立刻选择立刻就职或者继续学习,而是像这样,在外面游历了三年。”
斯内普微微侧目,这倒是他第一次听说。泽尔克斯的履历上只写着德姆斯特朗优秀毕业生和之后的梅林勋章,对于中间的空白,很少有人提及。
“三年?”
斯内普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他自己从霍格沃茨毕业后,几乎立刻就被卷入了战争的漩涡,从未有过这样“无所事事”的奢侈。
“嗯,”泽尔克斯点头,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去了很多地方。北欧的峡湾,东方的山脉,南美的雨林……像一只没有脚的鸟,只是飞,只是看。”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感受不同国度的魔法脉络,观察麻瓜们如何用他们的方式理解并试图征服自然,也……在无人打扰的旷野和星空下,思考一些关于生命和魔法本质的问题。”
他顿了顿,看向斯内普。
“那三年,或许比我之前在德姆斯特朗学到的所有东西都要重要。它让我明白,魔法世界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也让我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
他意有所指,指的显然不仅仅是魔法界的变革,或许也包括……他对眼前这个人的执着追求。
斯内普沉默地听着。
他能想象那个画面——非常年轻年轻、才华横溢的泽尔克斯,独自穿行于世界的角落,自由,不羁,如同掠过湖面的风。
这与他自己被束缚于仇恨、责任和悔恨中的青年时代,形成了鲜明到刺眼的对比。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有微弱的向往,也有更深沉的、觉得自己不配与之并肩的黯然。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又皱了起来,陷入自己的思绪。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抚上了他的眉心。
斯内普猛地一颤,几乎要后退,但那只手的动作很轻柔,只是用温热的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力道,将他紧蹙的眉头一点点熨平。
“别总是皱着,”泽尔克斯的声音很近,带着叹息般的低语,“在这里,不需要。”
他的指尖仿佛带着微弱的电流,所过之处,皮肤泛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斯内普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中带着雪松的气息,能感受到他呼吸拂过自己额发的微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湖水的波光,雪山的倒影,周围的一切都模糊成了背景。
斯内普僵在原地,忘记了反应,也忘记了推开。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泽尔克斯近在咫尺的、专注凝视着他的冰蓝色眼眸,那里面映着小小的、有些无措的自己。
几秒钟后,泽尔克斯克制地收回了手,仿佛刚才那个越界的举动只是随手为之。
他神色自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指向不远处一个系着几条小木船的简易码头。
“想去湖上看看吗?那里的视角应该更好。”
斯内普猛地回过神,迅速移开视线,耳根滚烫。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同意,率先向码头走去,步伐比平时快了些许,仿佛要逃离刚才那令人心悸的触碰。
泽尔克斯看着他近乎仓促的背影,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和更深沉的温柔。
他快步跟上。
租下一条看起来颇为结实的小木船,泽尔克斯主动拿起了桨。
他划船的动作熟练而优雅,小船平稳地驶离岸边,向着湖心而去。
越往湖中心,湖水越发清澈,能见度极高,甚至可以看见成群的小鱼在船下游弋。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船桨划破水面的轻柔声响。
岸边的丛林郁郁葱葱,偶尔有不知名的鸟类扑棱着翅膀掠过,或者看到小鹿的身影在林木间一闪而逝。
斯内普僵硬地坐着,但在这片纯粹的自然包围下,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
他靠在船边,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湖水,目光投向远方云雾缭绕的山巅。
“有时候觉得,”泽尔克斯一边划船,一边开口,声音融入了这片宁静,“魔法让我们拥有了超越常人的力量,却也让我们忽略了最本源的东西。比如这片湖,这座山,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魔法,无声,却亘古。”
斯内普没有回应,但他微微侧头的姿态,表明他在听。
“在魔法学校,我们学习如何驾驭力量,如何让魔法服从意志。”
泽尔克斯继续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斯内普倾诉,“但那三年的游历让我明白,真正的强大,或许不在于征服,而在于理解与共存。就像理解魔药的性情,而非强行压制它们。”
这个话题显然戳中了斯内普的兴趣点。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魔药的本质,是引导与平衡。强行压制,只会得到反噬。”
这是魔药的本质,也是他的信条。
“是啊,平衡。”
泽尔克斯微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万物皆需平衡。”
他们在湖上漂了将近一个小时,偶尔交谈几句,大部分时间只是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静谧与陪伴。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
傍晚,泽尔克斯带着斯内普去了湖边一家看起来很有当地特色的餐厅。
他熟练地点了几道奥地利传统菜肴——维也纳炸肉排、施瓦本饺子、以及作为甜点的萨赫蛋糕。
斯内普对食物向来要求不高,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异国风味确实别有一番滋味,尤其是那块浓郁巧克力味的萨赫蛋糕,让他多吃了两口。
晚餐后,天色已近黄昏,湖面和雪山都被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红色。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慢慢溜达回旅馆。
夕阳的余晖拉长了他们的身影,交织在一起。
泽尔克斯的目光几乎一直黏在斯内普身上。
看着他被晚霞柔和了的侧脸轮廓,看着他偶尔因为路边窜过的小动物而微微转动的眼眸,看着他行走时黑衣摆动的细微弧度……
虽然换了便装,但他似乎依旧偏爱黑色。
每一种神态,都让泽尔克斯心头发热。
斯内普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那种专注的、仿佛带着实质温度的目光,比任何魔咒都让他难以招架。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似乎在发烫,心跳也失去了平稳的节奏。
一回到旅馆房间,斯内普几乎是立刻说道。
“我……去冲个澡。”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他需要冷水,需要独处,来冷却这莫名燥热的身体和混乱的心绪。
“好。”
泽尔克斯看着他几乎是逃也似的拿起睡衣走进浴室,关上门,冰蓝色的眼眸暗了暗。
很快,浴室里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那声音清晰地穿透并不完全隔音的木门,钻进泽尔克斯的耳朵里。
他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强迫自己看着窗外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的湖景,但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勾勒出水流划过那人苍白皮肤的画面……
他猛地闭上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暗自咒骂了一句:
“……真不争气。”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因为那无限遐想的水声而紧绷、发热,某种原始的冲动在蠢蠢欲动。
这比他面对最复杂的炼金矩阵或最危险的黑魔法时,还要难以控制。
斯内普洗得很快,真的只是冲了一下,大概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
他换上了深色的丝质睡衣,头发还带着湿气,几缕黑发黏在额前,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锋利,多了些罕见的柔和与……脆弱。
他看也没看泽尔克斯,径直走向自己的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背对着泽尔克斯的方向,仿佛立刻就要入睡。
泽尔克斯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我也去冲一下。”
他的声音比平时沙哑,“白天……出了不少汗。”
这个借口蹩脚得他自己都想笑,白天他们最多就是散步划船,何来的大汗淋漓?
他几乎是冲进浴室,反手关上门,打开了冷水开关。
冰冷的水流冲击着滚烫的皮肤,却难以浇灭心底那团越烧越旺的火焰。
他在里面待了比斯内普长得多的时间,直到门外传来斯内普带着一丝不耐的催促。
“你打算在里面待到天亮吗?”
他才不得不关掉水,擦干身体,换上睡衣走了出去。
房间里的灯已经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斯内普依旧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着。
泽尔克斯放轻脚步,走到自己的床边躺下。
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条无形的银河。
他能清晰地听到斯内普那边传来的、轻微而规律的呼吸声也或许是假装的,但也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尚未平息的心跳。
他没有说话,斯内普也没有。
房间里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湖水拍岸声,以及两人交织的、刻意放轻的呼吸声。
这个夜晚,注定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