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吻,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点燃了压抑已久的情愫,也彻底焚尽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尴尬与隔阂。所有的误解、羞愤、试探与挣扎,都在唇齿相依的温热与悸动中,化为乌有。
梁雨烟初时还有些僵硬与生涩,但在陈羽霸道又不失温柔的引领下,很快便沉溺其中。她生涩地回应着,双臂不知不觉间环上了陈羽的脖颈,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交付于这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破庙外风雨如晦,庙内却春意盎然,篝火跳跃,映照着相拥的身影,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缠绵的剪影。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梁雨烟感觉快要窒息,陈羽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那已然红肿的唇瓣。两人额头相抵,气息交融,都能清晰地听到彼此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雨烟……”陈羽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与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梁雨烟脸颊绯红,眼波流转,羞得不敢与他对视,只是将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他尚且潮湿的衣襟里,声若蚊蚋地“嗯”了一声。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清冷自持,全然是一个陷入情网的小女子模样。
陈羽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满足与怜惜,他紧了紧手臂,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两人相拥着坐在篝火旁,听着庙外渐渐转小的雨声,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这份劫后余生(指躲雨)又情意初定的静谧与温馨。
疲惫与放松之下,加之篝火的暖意熏人,梁雨烟竟靠着陈羽的肩膀,沉沉睡去。她呼吸均匀,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笑。
陈羽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中一片柔软。他怕惊醒她,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只是不时小心翼翼地添些柴火,确保篝火不灭,驱散夜间的寒意与潮湿。他就这样,拥着心仪的女子,在这荒山破庙之中,守了她整整一夜,目光温柔,毫无倦意。
天光微熹时,庙外的雨终于彻底停了。清晨的山林弥漫着雨后的清新气息,鸟鸣声清脆悦耳。
梁雨烟悠悠转醒,发现自己竟在陈羽怀中睡了一夜,顿时大羞,慌忙坐直身体,整理着微乱的鬓发和衣衫,脸颊红得如同朝霞。
陈羽看着她羞涩的模样,只觉得可爱无比,笑道:“醒了?雨停了,我们该回去了,不然梁老大夫该急坏了。”
提到父亲,梁雨烟这才想起正事,连忙点头。
两人收拾好药箱和略微烘干的衣物(外衫已干,里衣仍有些潮),检查了一下篝火已完全熄灭,这才走出破庙。雨后山路泥泞难行,陈羽小心地搀扶着梁雨烟,深一脚浅一脚地找到了昨夜拴在远处的驴车。幸好驴子无恙,只是受了些惊吓。
驾车回到夏西镇时,已是次日晌午时分。
梁氏医馆门前,梁汝民老大夫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担忧。女儿一夜未归,又是与陈羽那个鳏夫(在他眼中)同行,虽说事出有因,但这世道,人言可畏啊!他几乎一宿未合眼,脑子里胡思乱想了无数种可能。
正当他准备亲自出去寻找时,终于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驴车,以及车上并坐着的两人。
“烟儿!”梁汝民大喊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也顾不得仪态,一把将刚下车的梁雨烟拉到身前,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打量,见她除了神色有些疲惫、衣衫略显褶皱外,并无其他损伤,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悬了一夜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随即,他猛地转过头,狠狠瞪向正准备下车的陈羽,那目光如同两把刀子,充满了迁怒与责备,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在他看来,若不是陪着陈羽去出诊,女儿何至于遭这份罪,在外风餐露宿一夜?
陈羽被梁老大夫瞪得心里发毛,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解释。难道说我和你女儿在破庙里互诉衷肠,还……还那啥了?怕是梁老大夫当场就能拿起药杵跟他拼命。
梁雨烟也察觉到了父亲对陈羽的怒意,连忙上前一步,拉住父亲的胳膊,轻轻摇晃着,带着几分撒娇的口气唤道:“爹爹……我们没事,就是雨太大,在破庙里避了一夜雨。让爹爹担心了。”
她这一撒娇,梁汝民满腔的火气顿时泄了一半。他这辈子最疼的就是这个女儿,见她安然无恙,语气又软了下来,只是仍旧板着脸,哼了一声:“哼!没事就好!一个姑娘家,在外过夜,成何体统!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回屋去歇着,爹给你熬碗驱寒的汤药!”
说着,便拉着女儿要往屋里走,依旧没给陈羽好脸色。
陈羽知道此时不宜多留,更不适合谈论其他,连忙拱手道:“梁老大夫,雨烟……梁大夫既已安全送回,家中妻儿想必也挂念得紧,晚辈就先告辞了。”
梁汝民头也不回,只是从鼻子里又哼出一声,算是听到了。
梁雨烟回头看了陈羽一眼,目光中带着歉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意,微微点了点头。
陈羽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这才转身,拖着疲惫却带着异样兴奋的身体,快步朝青阳村走去。
回去的路上,陈羽的心情是复杂而清醒的。与梁雨烟互明心迹,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现实问题,却也无比清晰地摆在了面前。梁汝民显然对他这个有着三位妻子、还带着四个孩子的鳏夫极为不满,绝无可能轻易同意将视若珍宝的女儿嫁给他做妾。而让他抛弃苏晚晴、薄淑萍、薄淑秋三人,更是绝无可能!且不说三人与他患难与共,情深义重,单是这份来自现代灵魂的责任与尊重,就让他做不出这等薄情寡义之事。
什么自由恋爱,什么为爱私奔,那都是戏文里骗人的把戏。在这真实的古代社会,尤其是县以下的乡土宗族环境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天条铁律,宗族规矩的力量有时甚至凌驾于皇权律法之上。没有父母首肯、没有明媒正娶,他与梁雨烟的关系便是无根之萍,一旦事发,梁雨烟面临的将是身败名裂、甚至被宗族“浸猪笼”的可怕后果!他绝不能让她冒这个险。
所以,此事必须从长计议。而第一步,就是要坦诚地告知家中的三位妻子。这不仅是对她们的尊重,也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正途。他相信,以晚晴的明理、淑萍的温婉、淑秋的率真,或许……能理解他?
怀着这般忐忑又坚定的心情,陈羽回到了青阳村自家小院。
果然,一进门,苏晚晴、薄淑萍和薄淑秋便满脸担忧地围了上来。
“相公,你总算回来了!昨夜雨那么大,可担心死我们了!”薄淑萍上前替他拍打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关切。
“夫君,没事吧?梁大夫可安好?”苏晚晴递上一杯温茶,目光敏锐地察觉到他眉宇间的疲惫与一丝不同寻常的神采。
“姐夫,你浑身都湿透了吧?快去换身干爽衣服!”薄淑秋则直接推着他往屋里走。
感受着妻子们毫无保留的关切,陈羽心中暖流淌过,那份因梁雨烟而起的些许愧疚感也更浓了些。他对着三人笑了笑,努力让自己显得轻松些:“无妨,无妨,就是雨太大,在破庙里将就了一夜,没睡好,困得很。让为夫先去睡一觉,等为夫醒来,再……再跟你们细说。”
他特意加重了“细说”二字,目光扫过三位妻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三女都是心思玲珑之人,见他神色有异,又提及“细说”,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已然有了些许猜测,但都体贴地没有多问。苏晚晴柔声道:“夫君快去歇息吧,饭菜一直温在灶上。”
薄淑萍也道:“是啊相公,什么都等睡醒了再说。”
薄淑秋则乖巧地去准备热水。
陈羽这一觉,直睡到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晚饭后,陈羽让陈沐带着弟弟妹妹们去温习功课,又将小丫和侄女哄睡。他深吸一口气,对三位妻子道:“晚晴,淑萍,淑秋,随我到卧房来,为夫有话与你们说。”
三女见他神色严肃,心中猜测更甚,默默跟着他进了主卧室。
卧室之内,油灯明亮。陈羽让三人在炕沿坐下,自己则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她们对面。他看着眼前这三张或温婉、或柔美、或娇俏的面容,她们与自己同甘共苦,为自己生儿育女(或即将),操持家务,是自己在这异世最坚实的依靠与温暖。
他定了定神,决定开门见山。这种事,越是遮掩,反而越容易生出芥蒂。
“晚晴,淑萍,淑秋,”陈羽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一件事,关乎我们家的未来,也关乎……为夫的……另一段情愫,需要向你们坦诚相告。”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三人的神色。苏晚晴目光平静,似早有预料;薄淑萍微微垂眸,双手交握;薄淑秋则睁大了眼睛,满是好奇。
陈羽不再犹豫,将如何与梁雨烟因抗疫、救治岳父等事相识,如何因误会而产生交集,又如何在此次义诊避雨中互生情愫、乃至破庙中定情的经过,原原本本,毫不隐瞒地和盘托出。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客观地陈述了事实,包括自己对梁雨烟的欣赏、怜惜与如今已然无法割舍的情感。
说完之后,室内陷入了一片沉寂。油灯灯花爆开,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陈羽心中忐忑,已经做好了迎接妻子们或伤心、或愤怒、或指责的准备。他甚至想好了,无论她们如何反应,他都必须承受,并且要尽力安抚,绝不能让这个家因此生出裂痕。
然而,他预想中的风暴并未降临。
薄淑萍、苏晚晴、薄淑秋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眼神交流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最终,由身为大姐的薄淑萍率先开口,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平静:“相公今日将此事坦诚告知我们姐妹,是不是……想听听我们三人的意见?”
陈羽没想到她们如此冷静,连忙点头:“是。此事关乎我们全家,更关乎雨烟姑娘的清誉与未来。为夫不想隐瞒,也不能独自决断。你们的想法,至关重要。”
苏晚晴闻言,忽然轻轻笑了笑,那笑容如同月色下的清荷,恬淡而豁达。她接口道:“我当是何事,让相公如此郑重其事。原来,是又一段姻缘到了。”
她的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夫君不必如此紧张。男婚女嫁,本是常伦。夫君如今有功名在身,家业渐兴,多娶一房妻室,亦是情理之中。正妻之位,昔日是采荷姐姐,如今是淑萍姐姐。我与淑秋妹妹,按世俗之礼,本就属妾侍之流。当初若非夫君不惧流言,力排众议,护我姐妹周全,我等恐怕早已沦落不堪之境。”
她说着,目光真诚地看向陈羽:“夫君待我们姐妹以真心,尊重爱护,从未因出身而轻贱我等。这份情义,晚晴一直铭记于心。如今夫君与梁大夫情投意合,梁大夫仁心仁术,品性高洁,亦是良配。既然两情相悦,那便娶回来便是。依妾身看,以梁大夫的家世与为人,当以‘平妻’之礼相待,方显郑重,也不至于辱没了梁大夫。”
薄淑萍也点头附和道:“二妹说得是。相公,我们不是那等善妒不容人的女子。这个家,是因你才得以兴旺,我们姐妹,也因你才得以安稳。只要相公心中有我们,这个家永远和睦,多一位妹妹,不过是多一双筷子,多一份热闹。梁大夫是好人,能得她为姐妹,是我们的福气。”
就连平日里最是跳脱的薄淑秋,也笑嘻嘻地道:“姐夫,我早就觉得雨烟姐姐人好看,心肠也好!她要是能来咱们家,以后我就能多一个人陪我说话、陪我玩了!我举双手赞成!”
三人的态度,完全出乎陈羽的意料。没有哭闹,没有指责,只有通情达理的支持与包容。这份深明大义,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爱,让陈羽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感动与愧疚。
他站起身,走到三人面前,深深一揖,声音有些哽咽:“晚晴,淑萍,淑秋……多谢!多谢你们!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我陈羽在此立誓,无论将来家中添了多少人,你们三人,永远是我陈羽最珍视的家人,绝不负你们今日之情!”
苏晚晴和薄淑萍连忙起身扶住他,薄淑秋也跳了过来。
“相公言重了。”
“夫君,我们是一家人。”
“姐夫,你别这样嘛!”
夫妻四人手挽着手,心中最后一丝隔阂也烟消云散,反而因这份坦诚与包容,关系变得更加紧密。
然而,轻松过后,现实的问题依然需要面对。苏晚晴冷静地分析道:“夫君,我们姐妹这里自然无碍。只是,梁老大夫那边……恐怕不易说通。他视梁大夫如珠如宝,岂会轻易同意她嫁人为……平妻?”
陈羽点了点头,眉头微蹙:“这正是最难之处。梁老大夫对我成见已深,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寻一个合适的时机与方法。”
薄淑萍柔声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相公与梁大夫心意坚定,总能找到办法的。”
“嗯。”陈羽握紧了拳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家中贤妻的理解与支持,给了他无穷的勇气。接下来,就是要如何攻克梁汝民这座堡垒,以及,思考如何风风光光、名正言顺地将梁雨烟迎进门了。
夜色渐深,卧房内的灯光却依旧温暖。一场可能引发家庭风暴的坦诚,最终化为了更深的羁绊与共同面对未来的决心。陈羽的家中,即将迎来新的成员,也面临着新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