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蝉鸣聒噪,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被晒蒸后的气息。青阳村东头,陈家小院却是一片难得的静谧。苏晚晴在书房内整理《西游记》第十一回的草稿,薄淑萍带着小丫在里屋午睡,安氏靠在院中柿子树下的躺椅上,闭目养神,脸色虽仍苍白,但眉宇间舒展了许多。薄淑秋和陈嫣去了织布工坊,陈沐兄弟在学堂,陈笑则在厨房准备晚饭的食材。
这份安宁,被一阵急促而粗暴的拍门声骤然打破。
“开门!陈羽!给老子滚出来!”
“薄淑秋!你个不孝女!跟你那不要脸的娘一起给老子滚出来!”
“陈羽!你霸占人妻,天理不容!开门!”
叫骂声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瞬间惊动了左邻右舍。不少村民被吸引过来,围在陈家院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院内的静谧被彻底粉碎。安氏猛地从躺椅上坐起,脸色煞白,浑身发抖,显然是听出了门外叫骂之人的声音。苏晚晴也从书房疾步走出,秀眉紧蹙,脸上带着惊怒。薄淑萍被惊醒,抱着被吓哭的小丫走出房门,面露惶恐。
“是……是我爹……”薄淑秋恰好从工坊回来,走到院门口附近,听到这声音,脚步顿时僵住,脸上血色褪尽,恐惧和厌恶交织。
陈羽此刻正在砖窑厂与王大叔商议改进窑炉的事,闻讯后,心中猛地一沉,立刻意识到这绝非简单的无赖闹事,背后定然有人指使!他嘱咐王大叔几句,便快步往家赶。
等到陈羽赶到家门口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只见薄老四衣衫褴褛,满面油汗,正跳着脚指着紧闭的院门破口大骂,言辞极其污秽下流,核心意思就是陈羽将他病重的妻子安氏接回家中,并非行善,而是觊觎安氏姿色,行那苟且之事,骂陈羽是衣冠禽兽,霸占人妻,骂薄淑秋不孝,纵容奸夫欺辱亲父。
这番说辞恶毒至极,完全是要将陈羽和安氏置于死地!周围村民虽然大多不信陈羽会做出这等事,但人言可畏,尤其涉及男女之事,最容易传播发酵。一些不明真相或本就对陈羽发达心存嫉妒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眼神异样。
“薄老四!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血口喷人!”陈羽排开众人,走到门前,目光冰冷地盯着薄老四。他强压着怒火,知道此时冲动正中对方下怀。
薄老四见到陈羽,先是一怯,随即想到赌坊的债务和孙掌柜派人许诺的“好处”,把心一横,更加撒起泼来:“陈羽!你终于敢出来了!你个伪君子!骗我女儿,霸我妻子!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撞死在你家门口!”
说着,他作势就要往门板上撞,被几个乡邻连忙拉住。薄老四顺势躺倒在地,打滚哭嚎:“没天理啊!大家都来看看啊!青阳村的陈羽,不是人啊!欺负我薄老四老实人啊!”
陈羽看着他那副无赖嘴脸,心中怒火翻腾,但头脑却异常清醒。他注意到人群外围,陈识正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果然是他!
“薄老四,”陈羽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你说我霸占你妻子,可有证据?空口白牙,污人清白,可是要反坐的!”
“证据?还要什么证据!”薄老四梗着脖子,“我婆娘在你家里,这就是证据!你若不是心里有鬼,为何不敢让她出来跟我对质?定是被你关起来了!”
这时,院门“吱呀”一声开了。苏晚晴站在门口,她面色平静,眼神却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她先是向周围乡邻福了一礼,然后看向地上的薄老四,声音清冷:“薄家叔叔,你口口声声说夫君霸占婶娘,可敢当着众位乡邻的面,再说一遍?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诬告良善,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苏晚晴的气度镇住了一部分人。薄老四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但依旧嘴硬:“你……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让陈羽和我婆娘出来!”
“婶娘就在院内静养。”苏晚晴侧身,让开视线。只见安氏在薄淑萍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到门口。她看着地上撒泼打滚的丈夫,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悲哀和绝望,泪水无声滑落。
“薄老四……”安氏的声音虚弱却清晰,“你……你还要把我们娘俩逼到什么地步?陈姑爷和苏娘子是好人,接我来治病,待我如亲母,淑秋在这里也有了着落……你……你为何还要来害我们?来害恩人?”
安氏的现身和哭诉,让舆论瞬间转向。村民们看着安氏那病弱的样子和悲愤的神情,再看看薄老四那无赖的模样,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薄老四,你还是不是人!安嫂子都病成这样了!”
“就是!陈相公好心好意,你却来讹诈!”
“滚出青阳村!”
乡邻们的斥责声此起彼伏。薄老四见势不妙,更加耍赖:“你们……你们都被陈羽骗了!他们是一伙的!我婆娘是被他们胁迫的!”
陈羽知道,光靠道理和同情,难以彻底打消这种恶毒谣言的传播,必须拿出更硬的证据,并且揪出幕后黑手。他上前一步,目光如电,直射薄老四:“薄老四,我且问你,你今日来闹事,是受了何人指使?是张记布庄的孙掌柜,还是我那好二弟陈识?”
薄老四浑身一颤,眼神闪烁:“你……你胡说!没人指使我!我就是来要回我婆娘!”
陈羽冷笑一声,不再看他,转而面向众乡邻,朗声道:“诸位乡邻!我陈羽行事,向来光明磊落!薄家婶娘接来家中,乃是因为其病重无依,淑秋是我妾室,为其母尽孝,天经地义!此事,村中长者皆知,镇上的梁大夫也可作证,婶娘每日所用汤药,皆由梁大夫开具!何来霸占之说?”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至于为何有人要如此污蔑于我?无非是见我陈家工坊织出的布好,抢了某些人的生意,挡了某些人的财路!便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欲毁我名声,乱我家宅!其心可诛!”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哗然。大家联想到最近陈家工坊的红火和张记布庄的沉寂,以及陈识平日与陈羽不和的传闻,立刻明白了七八分。
陈识见火要烧到自己身上,脸色一变,就想溜走。陈羽眼疾手快,指着他喝道:“二弟!你躲什么?薄老四口口声声说我霸占人妻,这等恶毒计策,是不是你给他出的?”
陈识被当众点破,恼羞成怒,强自镇定道:“大哥!你……你休要血口喷人!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分明是你自己行为不端,惹来麻烦!”
“行为不端?”陈羽逼视着他,“我陈羽上对得起天地祖宗,下对得起妻儿乡邻!倒是你,陈识,我多次发现你与张记布庄的人暗中往来,你作何解释?你是否与他们勾结,欲图谋我工坊技术不成,便使出这等污人清白的毒计?”
这时,得到消息的村长陈永福和几位族老也赶到了。村长听完双方陈述和乡邻的议论,脸色铁青。他先是厉声呵斥了薄老四,命人将其暂时看管起来。然后,他目光严厉地看向陈识:“陈识!羽哥儿所言是否属实?你与张记布庄,究竟有何勾连?”
陈识在村长和族老的目光下,冷汗直流,支支吾吾,无法自圆其说。
陈羽趁热打铁,对村长和族老拱手道:“村长,各位叔伯!今日之事,绝非简单的无赖讹诈,而是有人处心积虑要毁我陈家,进而动摇我青阳村好不容易才有的工坊基业!陈羽恳请村长和族老主持公道,彻查此事!还我陈羽清白,也还青阳村一个朗朗乾坤!”
村长与族老低声商议片刻,然后肃然道:“此事关系重大,不能听信一面之词,但也不能任由污蔑横行!陈识,薄老四,你们随我去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把话说清楚!羽哥儿,你也来!其他人都散了吧!”
一场风波,暂时被压了下去,但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陈羽知道,祠堂里的对质,将决定他能否彻底粉碎这场恶毒的阴谋,并将隐藏在幕后的黑手暴露在阳光之下。他看了一眼惊魂未定但眼神坚定的家人们,深吸一口气,挺直脊梁,跟着村长向祠堂走去。这场扞卫家庭和尊严的战斗,他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