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冢秘境,位于流云剑宗后山禁地深处,并非天然形成,而是宗门数千年来的积累与布置,以无上剑意和阵法强行开辟、稳固的一处独立空间。
入口是一座毫不起眼的、布满青苔的石门,由两位气息宛如枯木、眼神却锐利如剑的太上长老看守。验过宗主手令,其中一位长老屈指一弹,一道凝练的剑元打入石门。
“嗡——”
石门表面荡漾起水波般的纹路,一股苍凉、悲怆、却又蕴含着无尽锋芒的剑意扑面而来。
“进去吧。记住,剑冢有灵,莫要强求,机缘在剑,更在心。三月之后,无论收获如何,都会被自动传送出来。”长老的声音古井无波。
姜河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体内剑元的微微悸动,以及元海中万象劫雷灵传来的警惕之意,他郑重一礼,迈步踏入石门。
眼前景象骤变。
天空是永恒的灰蒙蒙色调,不见日月。脚下是暗红色的大地,仿佛被无数鲜血浸染过,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肃杀的气息,浓郁得几乎让人窒息。
举目望去,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原。荒原之上,插着无数长剑!
有的完好无损,寒光闪闪;有的锈迹斑斑,残缺不堪;有的甚至只是一截断刃。它们或密集或稀疏地插在地上,如同一片沉默的森林。每一柄剑,都散发着强弱不等的剑意,有的凌厉霸道,有的缥缈灵动,有的厚重如山,有的阴森诡谲……无数种剑意交织在这片空间,形成一股庞大而无形的压力,时时刻刻冲击着闯入者的心神。
仅仅是站在这里,姜河就感觉自己的剑心在微微震颤,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耳边低语、嘶吼、诉说着它们曾经的辉煌与寂寥。
“这就是剑冢……”姜河喃喃自语,眼神变得无比凝重。这里不愧是锤炼剑心的绝佳之地,若心神不够坚定,恐怕顷刻间就会被这万千剑意侵蚀,轻则剑心受损,重则走火入魔。
他运转《万象雷帝经》,元海中万象劫雷灵散发出一丝煌煌天威,将侵袭而来的杂乱剑意稍稍逼退。同时,识海中的“心灯剑印”光芒稳定,守护灵台清明。
他并没有急于深入,而是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尝试以自身剑意去感知、去沟通这片剑意之海。
起初,如同置身于狂暴的海洋,无数道剑意如同暗流汹涌,冲击着他的感知,让他难以捕捉到清晰的个体。但他耐心极佳,凭借着“法则解析”带来的敏锐感知力,以及雷帝传承赋予的更高视角,他渐渐地从这混乱的“噪音”中,分辨出了一些独特的“旋律”。
他“听”到了一柄宽厚巨剑的低沉咆哮,充满了守护与不屈的意志。
他“听”到了一柄细窄软剑的无声呜咽,蕴含着诡诈与一击致命的决绝。
他“听”到了一柄燃烧着烈焰的虚影之剑的愤怒呐喊,那是焚尽一切的毁灭。
每一种剑意,都代表了一位剑修前辈的道,是他们生命与信念的凝聚。
姜河没有去强行契合任何一种,而是如同一个旁观者,细细品味、解析着这些剑意中蕴含的法则碎片、情绪烙印。这对他理解“剑”的本质,有着巨大的裨益。他的流云剑意,在这种环境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矿石,经受着千锤百炼,变得更加凝练、纯粹。
数日之后,姜河起身,开始向剑冢深处行进。
越往深处,插在地上的剑品质似乎越高,散发的剑意也越发强大和完整。甚至有些区域,形成了独特的剑意领域,比如一片区域始终飘落着冰冷的雪花,那是寒冰剑意的显化;另一片区域则重力异常,仿佛背负山岳,是厚重剑意的体现。
姜河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气息过于危险、充满死寂或不甘怨念的区域,选择那些相对中正平和的剑意领域进行感悟。
期间,他也遇到了一些“剑灵”的考验。
那并非完整的器灵,而是残留在古剑中的一丝不屈战意或执念所化。它们会在他靠近时,凝聚成形,对他发起攻击。
一柄通体赤红的长剑旁,凝聚出一个模糊的、身披火焰铠甲的身影,手持火焰巨剑,带着焚天煮海的气势向他斩来。那是某位修炼火属性剑道前辈的战意残留。
姜河没有动用雷帝印,而是以惊蛰剑迎战,将自身领悟的雷霆剑道与流云剑意结合,剑光如雷似云,与那火焰剑影战在一处。最终,他以一招融合了雷霆速度与流云变幻的剑式,破开了火焰剑影。
击败这战意残留的瞬间,那柄赤红长剑微微震颤,一道关于火焰剑道运用技巧的明悟,如同涓涓细流,涌入姜河心间。
他继续前行,不断遭遇各种剑意考验,有擅长速度的疾风剑意,有防御无双的磐石剑意,有惑人心神的魅影剑意……每战胜一道考验,他都能获得相应的剑道感悟,自身的剑道底蕴在以惊人的速度积累、拓宽。
他甚至尝试主动引动一些强大的剑意来磨砺自身。有一次,他靠近一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漆黑断剑,那剑意狂暴无比,瞬间引动了他体内万象劫雷灵中“毁灭”特性的共鸣,差点让他失控。最终凭借“心灯剑印”和雷帝印中“生万物”的一丝生机之意,才勉强稳住心神,但也让他对“毁灭”与“生机”的平衡有了更深的理解。
时间在感悟与战斗中飞速流逝。
这一日,姜河来到了一片奇异的地域。这里插着的剑并不多,只有七柄,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每一柄剑都古朴无华,剑意内敛,但姜河的“能量溯源”却感知到,这七柄剑彼此气机相连,构成了一个完整而玄奥的剑阵,其蕴含的能量层次,远超他之前遇到的所有!
而在七星剑阵的中央,悬浮着一团朦胧的、不断变化的剑气光团,光团之中,隐隐有一道人形虚影盘坐。
“后来者……”
一个温和而苍老的声音,直接在他心间响起,并非之前那种残留的战意或执念,而是一道相对完整的、清醒的意志!
“能抵达此处,可见你剑心尚可。吾乃‘天枢’,此七星剑阵守护之灵。”
姜河心中凛然,恭敬行礼:“晚辈姜河,拜见天枢前辈。”
“不必多礼。”那光团中的虚影微微晃动,“此阵,乃考验之地。闯过,可得七星剑阵传承,以及……一次引动‘万剑归流’,洗礼剑魂之机缘。”
“若失败呢?”姜河问道。
“剑心受挫,三月苦修,恐付诸东流。”天枢的声音平静无波。
姜河眼神锐利起来。风险与机遇并存!七星剑阵的传承他或许不一定要学,但那“万剑归流”洗礼剑魂的机缘,对他夯实剑道根基,冲击神府境,有着难以估量的好处!
“晚辈,愿一试!”
“善。”
天枢话音落下,七星方位上的七柄古剑同时发出清越的剑鸣!七道颜色各异、属性不同的剑意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瞬间构成了一个覆盖方圆百丈的庞大剑域!
锐金、青木、寒水、离火、厚土、巽风、惊雷!七种属性的剑意完美融合,相生相克,演化出无穷变化。剑域之内,剑气纵横,时而如庚金锋芒无匹,时而如藤蔓缠绕束缚,时而如洪水滔天淹没,时而如天火焚城,时而如大地禁锢,时而如狂风撕裂,时而如雷霆审判!
七种剑意并非孤立,而是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威力倍增!
姜河瞬间感到压力如山,仿佛同时面对七位属性各异、配合默契的剑道宗师!他不敢怠慢,惊蛰剑与秋水剑同时出鞘!
雷光与剑影在他周身缭绕,他将这段时间的感悟尽数施展。流云剑意的缥缈变幻,雷霆剑道的狂暴迅疾,甚至刚刚领悟的各种属性剑道的技巧,被他尝试着融入自身的剑法之中。
但七星剑阵太过玄奥,七种剑意生生不息,他的反击往往被一种剑意化解,另一种剑意便已袭至。短短片刻,他已是险象环生,护体剑罡剧烈波动,身上被凌厉的剑气划出了数道血痕。
“不行,不能被动防御,必须破开其循环!”
姜河眼神一厉,放弃了同时应对所有剑意的想法。“法则解析”能力催动到极致,捕捉着七种剑意流转时那细微的、转换的瞬间间隙!
就是现在!
他元海沸腾,万象劫雷灵咆哮,将所有的力量,包括对雷霆法则的领悟,对剑道的理解,尽数凝聚于惊蛰剑尖!
他没有使用固定的剑招,而是遵循着内心的感悟,遵循着雷霆的轨迹与剑的锋芒,刺出了一剑!
这一剑,快到了极致,也凝聚到了极致!剑光并非单纯的雷色或流云色,而是一种混沌的、仿佛能演化万物的色泽!它精准地刺入了七星剑阵剑意流转的那一刹那的“节点”!
“嗤——!”
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响起!那完美循环的七色剑域,被这一剑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整个剑阵的运行骤然一滞!
虽然仅仅是一瞬,剑阵立刻恢复,但姜河已经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身合剑光,从那道缺口处猛地冲出了剑阵范围!
在他冲出剑阵的刹那,七柄古剑同时沉寂下来,剑意内敛,恢复了原状。
中央的光团中,天枢的虚影似乎微微点头。
“以力破巧,以点破面,更兼对法则流转的敏锐感知……不错。”
“闯关成功。允你,接受‘万剑归流’洗礼!”
话音未落,整个剑冢秘境,那无数插在地上的长剑,无论完好还是残缺,无论品阶高低,在此刻,全都发出了共鸣般的剑吟!
“嗡——!!!”
万千剑意不再混乱冲突,而是如同百川归海,朝着姜河所在的方向汇聚而来,化作一道无比纯粹、无比磅礴的剑意洪流,将他彻底淹没!
这不是攻击,而是洗礼!是这剑冢数千年来积累的所有剑道精华,对他剑魂、剑心的一次彻底淬炼!
姜河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一座巨大的剑炉,无数关于剑的感悟、意志、技巧,如同最炽热的火焰,灼烧、锤炼着他的剑道根基。痛苦与明悟交织,毁灭与新生并存!
他坚守剑心,引导着这股洪流,洗涤自身剑意中的杂质,融合其中的精华。
不知过了多久,剑意洪流缓缓散去。
姜河睁开双眼,眸中仿佛有无数剑影生灭,最终归于平静,却更显深邃。他感觉自己的剑魂凝练了数倍,对剑道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虽然修为没有提升,但剑道根基之扎实,已然远超同侪。他甚至感觉,自己触摸到了凝聚“剑心通明”的一丝门槛!
“多谢前辈!”姜河对着天枢光团,深深一拜。这次洗礼,价值无可估量。
“机缘已予,好自为之。”天枢的声音渐渐淡去,光团与七柄古剑缓缓隐入虚空。
姜河知道,自己在剑冢的修行,已然圆满。
他看向秘境出口的方向,眼神坚定。经过剑冢的淬炼,他的剑道与雷法初步找到了融合的平衡点,实力再度精进。
是时候,前往那陨星原,会一会东荒乃至中州的同代天骄了!
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凌厉的剑光,朝着来路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