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拾青甚至没有多余的眼神给那个挣扎叫骂的男人,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指尖轻轻挥了挥。
下一秒,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魁梧、面无表情的保镖如同鬼魅般不知从何处出现,迅速上前,一左一右,像拎小鸡一样将那个还在试图反抗和咒骂的甄盖斯架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就往店外拖去。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光天化日之下绑架吗?!还有没有王法了!救命啊!”
甄盖斯惊恐万状,双腿乱蹬,嘴里不干不净地大声叫嚷着,试图引起注意。
然而,店内除了他们,早已被清场。
谢拾青到达前已示意助理处理。
仅剩的工作人员都躲在点餐台后,大气不敢出,更别提上前干涉了。
沈兖楚看着谢拾青径直走向单疏白,很有眼色地拉了拉苏清珏的手,示意他一起跟着保镖出去。
他知道,接下来的场面,不适合让单疏白看到,谢拾青也需要单独的空间安抚他的宝贝。
走到店外,沈兖楚看着被保镖死死制住、仍在徒劳挣扎的甄盖斯,觉得就这么把人拖去处理实在太便宜他了。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让一个保镖暂时看住甄盖斯,自己快步走向旁边一家还没反应过来关门的文具店,没过多久,就拿着一个巨大的白色提示板和一支粗头的黑色记号笔回来了。
沈兖楚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开始在提示板上奋笔疾书。
他写写擦擦,似乎对措辞很不满意,修改了好几次,最后终于露出了一个勉强算得上满意的表情。
只见提示板上用醒目的大字写着:
【我是人渣甄盖斯!】
【专骗年轻艺术家,pUA、恐吓、霸占作品!】
【丧尽天良,罪该万死!】
【现自愿游街示众,请大家唾弃!】
写完,他亲手将这块沉甸甸的提示板挂在了甄盖斯的脖子上。
甄盖斯看到板子上的字,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挣扎得更厉害了,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羞愤欲死。
沈兖楚拍了拍手,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然后对保镖吩咐道:“先不急着拉去地下室,给他来个‘全城巡游’,就沿着这条最繁华的商业街走一圈,务必让每个人都看清他脖子上挂的是什么‘勋章’。”
保镖面无表情地点头:“是,沈总。”
于是,一场极其诡异的巡街开始了。
两个高大威猛的保镖一左一右,像押解犯人一样,架着面如死灰、拼命想低头藏起脸的甄盖斯,走上了人头攒动的商业街。
那块巨大的、写着罪状的提示板在他胸前晃荡,吸引了所有路人的目光。
路人的反应各异:
先是惊愕和好奇,纷纷停下脚步,指指点点。
看清牌子上的字后,不少人露出厌恶和鄙夷的神情。
“呸!真不是东西!专欺负年轻人!”
“活该!这种社会渣滓就得这么治!”
“拍下来拍下来!发网上让他出名!”
有人甚至真的朝甄盖斯的方向啐了一口,虽然距离远没吐到就是了。
不少年轻人举起手机,兴奋地拍摄着这罕见的一幕,社交媒体上瞬间开始传播。
也有一些年纪大的人皱着眉头,觉得这种方式有些过激,但了解到牌子上写的罪行后,也大多摇头叹息,不同情赵钱。
而甄盖斯的反应很好笑:
从一开始的剧烈挣扎、辱骂,到后来发现完全无法挣脱且引来更多关注和鄙夷后,逐渐变得瘫软,像是被抽走了骨头。
他死死地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地里,耳朵脖子都红得发紫,承受着巨大的羞耻。
嘴里不再叫骂,只剩下无意义的、绝望的呜咽和哀求:“放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们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闹市,每一道目光都像鞭子抽打在他身上,精神几乎崩溃。
繁华的商业街上,这一幕成了最引人注目的“风景”。
甄盖斯胸前那块写满罪状的提示板,如同一个移动的耻辱柱,将他牢牢钉在了道德的审判席上,接受着每一个路人的目光谴责。
这比任何肉体上的惩罚,都更让他感到痛苦和绝望。
沈兖楚的这一招,可谓是杀人诛心。
——
谢拾青一步步走向那个蜷缩在角落椅子里的身影,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尖上。
他看着单疏白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浅焦糖色眼眸此刻空洞无神,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翳,整个人透着一股劫后余生般的浑浑噩噩。
谢拾青张了张嘴,想叫一声“宝宝”,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哽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一股酸涩的热意猛地冲上眼眶,他几乎要控制不住。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心疼和怒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能慌,他的小朋友现在需要他。
他走到单疏白面前,没有立刻去抱他,而是缓缓单膝点地,让自己的高度低于对方,这是一个不会带来压迫感的姿态。
他微微歪着头,努力扬起一个温柔到极致的笑容,尽管嘴角的弧度因为心疼而有些僵硬。
他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唤道:
“宝宝……我来了,没事了。”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抚上单疏白冰凉的脸颊。
那冰冷的触感让他心脏又是一阵紧缩。
他的喉咙再次发紧,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宝宝,怎么不理哥哥啊?你看看我,哥哥就在这里,没有人可以再欺负我的宝宝了。”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像是在念一句安神的咒语,“不怕了,都过去了。和哥哥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哥哥给你煮甜甜的奶茶,给你放最喜欢的动画片,好不好?”
时间仿佛凝固了。
谢拾青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耐心地、一遍遍地用指腹摩挲着单疏白冰凉的脸颊,用最温柔的声音低语着。
他不敢催促,只能等待,将所有的焦灼和心痛都压在心底。
几十秒后,或许是脸颊上那持续不断的、温热的触感终于传递进了封闭的世界,或许是那低沉而熟悉的、带着令人安心魔力的声音穿透了迷雾,又或许是萦绕在鼻尖的、独属于谢拾青的榛果与橡木的温暖气息唤醒了记忆……
单疏白长长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头。
空洞的眼神先是茫然地落在虚空,然后一点点移动,最终在谢拾青写满了担忧和温柔的脸上聚焦。
当那张刻入骨髓的俊颜清晰地映入眼帘时,单疏白的瞳孔骤然放大,仿佛不敢相信。
紧接着,积蓄了太久的恐惧、委屈、后怕、以及在被否定时拼命压抑的自我怀疑……
所有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最后一丝强撑的理智。
一秒,仅仅一秒。
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从他那双漂亮的眼眶里滚落下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谢拾青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背上,滚烫得吓人。
“呜……”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巨大委屈和崩溃的呜咽从他喉咙里溢出。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放心依靠的港湾,找到了可以宣泄所有情绪的出口,猛地伸出双臂,紧紧搂住了谢拾青的脖子,将整张脸埋进他温暖结实的颈窝里,放声大哭起来。
“呜哇——他们都欺负我……呜呜……说我画的画不好……说我是废物……呜呜呜……没有人要我……谢拾青……哥哥……我好害怕……呜……”
那哭声不再是之前那种无声的颤抖和压抑的啜泣,而是彻底的、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仿佛要将刚才所承受的所有恶意和痛苦,都通过泪水彻底冲刷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