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声响起,苏沐禾收拾好教案,独自走出了办公室。
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学校门口那棵大槐树下等着。
没一会儿,白念薇就从教学楼里小跑了出来。
“沐禾姐!”
“等急了吧?今天这帮孩子有点闹腾,多说了两句。”
苏沐禾摇摇头,拉着她往村里的方向走,同时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念薇,我不在的这两个月,村里……没什么事吧?”
白念薇心思剔透,立刻就明白了苏沐禾想问什么。
她放低了声音:“你是想问宋今安?”
苏沐禾没有否认。
白念薇秀气的眉毛轻轻蹙起:“说来也怪,自从你们出事后,他一次都没来找过我。我还以为他转性了。”
这倒是有些出乎苏沐禾的意料。
宋今安这种人,无利不起早,之前缠着白念薇,无非是看中了她背后的关系。现在突然偃旗息鼓,不正常。
“不过,”白念薇话锋一转,“他虽然没来找我,但在学校里可没闲着。”
“哦?”苏沐禾挑眉。
“他和那个莫少芬老师,走得特别近。”白念薇撇了撇嘴,“好几次我都看见他们俩单独在办公室里说话,还总是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莫少芬。
难怪之前这个莫少芬一而再的针对自己,看来也少不了宋今安的挑拨。
一个念头在苏沐禾脑海里迅速成型。
宋今安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伪装。他把自己包装成温文尔雅、怀才不遇的知识分子,见识少的不管男的女的都能被这套欺骗。
而他现在是张家的上门女婿,最忌讳的就是在外面沾花惹草,尤其是在作风问题抓得极严的年代。
这两个月,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过得太舒坦了。
是时候,该给他找点罪受了。
苏沐禾的脚步慢了下来,她看着前方的土路,对白念薇说:“念薇,帮我个忙。”
下午放学,苏沐禾和白念薇故意绕了个远路,从村里妇女们最爱扎堆唠嗑的井边走过。
果然,几个婶子大娘正一边洗衣服,一边唾沫横飞地聊着东家长西家短。
白念薇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先开了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旁边的人听见。
“沐禾姐,你说真的假的?宋老师他……他不是都结婚了吗?”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怀疑。
苏沐禾叹了口气,一副为难的样子:“我也不想相信,可这事儿……”
一个正在捶打衣服的王家婶子耳朵尖,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支棱着耳朵听。
“怎么了?宋老师怎么了?”另一个李家大娘干脆直接扭过头来问。
白念薇赶紧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就是随便聊聊。”
她越是这样,别人就越是好奇。
王家婶子索性站起身,擦了擦手上的水,凑了过来:“哎呀,有什么不能说的?跟婶子说说,宋老师出啥事了?是不是跟他那丈母娘又闹矛盾了?”
苏沐禾故作为难,欲言又止:“婶子,这事儿不好乱说,关系到人家老师的名声。”
“嗨呀!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王家婶子一把拉住她,“咱们这儿又没外人,你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你分析分析。宋老师可是文化人,可不能让人给带坏了!”
苏沐禾这才“勉为其难”地开了口,声音压得更低了。
“其实……其实是我今天去音乐教室拿东西,路过旁边那间空着的教室,看到宋老师和莫老师在里面。”
“就他们俩?”李家大娘的眼睛亮了。
苏沐禾点点头:“嗯,就他们俩。面对面站着,离得特别近,也不知道在聊什么。”
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杀伤力极强的话。
“如果是我一个人看错了也就罢了,可当时大虎二虎他们几个孩子也在我旁边,都看见了。孩子们还问我,宋老师和莫老师是不是在学跳舞呢。”
这话一出,信息量可就太大了。
孤男寡女!
空教室!
脸对脸!
孩子们都看见了!
几个妇人瞬间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脑子里已经上演了一出大戏。
“哎哟!这可了不得!”王家婶子一拍大腿,“那宋老师不是倒插门吗?他媳妇张晓娟那可是个厉害角色,这要是让她知道了……”
“可不是嘛!还有他那个丈母娘,精得跟猴儿似的,能把宋今安的皮给扒了!”
苏沐禾看着她们激动的样子,适时地表现出担忧和后悔。
“婶子们,你们可千万别往外说啊,我就是心里憋不住,跟念薇念叨念叨。万一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放心放心!”王家婶子拍着胸脯保证,“我们嘴巴严着呢!绝对不说!”
苏沐禾和白念薇对视一眼,两人低着头,脚步匆匆地“逃离”了现场。
走出好远,白念薇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沐禾姐,你真是太厉害了!王家婶子那张嘴,不出半天,全村都能知道!”
苏沐禾的唇边也泛起一丝冷意。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宋今安不是喜欢在背后搞小动作吗?那她就让他尝尝,被舆论淹没的滋味。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低估流言蜚语的传播速度和演变能力。
从井边到村头,不过几百米的距离,故事的版本已经迭代了好几次。
传到在田埂上休息的人耳朵里时,变成了:“听说了吗?学校里那个宋老师,跟新来的莫老师,在空教室里拉拉扯扯呢!”
等消息传到张家隔壁的时候,版本已经进化得面目全非。
“不得了啦!张家那个上门女婿,在学校里跟一个女老师搂搂抱抱,被人当场撞见了!”
最终,当张晓娟的母亲拎着篮子从外面回来,一个平日里跟她不对付的婆子阴阳怪气地拦住她时,故事已经抵达了巅峰。
“哎哟,我说张家嫂子,你家可真是出了个好女婿啊!现在全村都传遍了,说你家宋今安,在学校的小空教室里,抱着那个莫老师,嘴都快亲上了!”
“要不是有学生过去,这事儿还不知道要发展到哪一步呢!”
张母手里的篮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青菜滚了一地。
她整个人都懵了,足足愣了十几秒,随即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婆子撇撇嘴:“我胡说?你去村里问问,现在谁不知道?真是丢死人了,一个倒插门的,还敢在外面偷腥,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说完,那婆子扭着腰,得意洋洋地走了。
张母气得浑身发抖,也顾不上捡地上的菜了,转身就冲回了家。
“张晓娟!张晓娟你个死丫头,给我滚出来!”
正在屋里纳鞋底的张晓娟被吓了一跳,不耐烦地走了出来:“喊什么喊,奔丧呢?”
“奔丧?我看咱家的脸都要被你男人给丢尽了!”张母冲上去,指着她的鼻子就骂,“你还有脸在这儿待着?你男人在外面跟别的女人亲嘴,你知不知道!”
张晓娟一听,火气也上来了:“娘!你胡说什么!今安不是那样的人!”
“我胡说?现在全村都传遍了!说他在学校跟那个姓莫的老师,在没人的教室里又搂又抱!不要脸的狗东西!”
张母越说越气,把外面听来的话添油加醋地又重复了一遍。
张晓娟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她虽然脾气爆,但对宋今安这个长得好看又有文化的丈夫,还是有几分真感情的。可一想到全村人都在背后戳她脊梁骨,说她连个上门女婿都看不住,那股火就怎么也压不住了。
母女俩在院子里越吵越大声,一个骂女婿不要脸,一个骂女儿没本事,整个张家院子闹得鸡飞狗跳。
傍晚时分,宋今安上完课,心情颇好地往家走。
今天莫少芬偷偷给他塞了两个鸡蛋,向他请教了几个文学问题,看在这蠢女人的鸡蛋份上,宋今安就很耐心的给她讲解。
他回到家里,预想中饭菜的香气没有闻到,迎接他的,是两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
张晓娟和她母亲一左一右地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含着浓浓火药味的视线齐刷刷地射向他。
屋子里的空气,凝滞得骇人。
宋今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