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再次昏迷了。
但这一次，所有人的心情都与之前截然不同。那短暂的、清晰的清醒，那一声“阿远”，以及那句关键性的指示，像一道强光，彻底驱散了笼罩在我们心头的阴霾和部分疑虑。
他还活着，真正的活着，他的意识在战斗，并且与我们同在。
“快！检查控制台！”孙启明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率先冲向左侧的控制台。秦薇和那名技术队员立刻跟上。
赵毅和另一名被吸取了部分生命能量的队员互相搀扶着，脸色虽然还有些灰败，但眼神里重新燃起了斗志，警惕地守护在周围，监控着那些暂时沉寂但依旧闪烁着不祥幽蓝纹路的变压器。
我则留在程野身边，半跪在地上，紧紧握着他再次变得冰冷的手。这一次，他手掌的寒意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绝望，因为我清晰地记得他刚才睁开眼时，眼底那抹深沉的温度。
“左边……控制台……频率干扰……核心……” 我低声重复着他的话，目光也投向了那个布满灰尘的控制台。
孙启明和秦薇他们正在紧张地操作。控制台大部分屏幕都是黑的，按键也大多失灵。秦薇尝试着接通备用电源，几个仪表盘微弱地亮了起来，指针疯狂跳动。
“频率干扰……他是指要我们发出特定频率的能量脉冲，干扰那个诡异的能量核心？”秦薇一边快速分析着仪表读数，一边推测。
“试试看！找出它的共振频率！”孙启明下令。
变电站内回荡着他们调试设备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仪器指针不规则的哒哒声。气氛依旧紧张，但有了明确的方向，不再是无头苍蝇。
我收回目光，看向程野平静的睡颜，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感。激动、心疼、庆幸……还有一丝隐隐的、更加紧密的连接感。
我尝试着，像之前那样，在脑海中呼唤他。
程野……你听得见吗？
我们正在按你说的做。
谢谢你……谢谢你醒过来。
没有清晰的意念回应。但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产生了。不再是之前那种被动接收的、破碎的意念碎片，而是仿佛……有一条极细极细的丝线，连接了我们的意识。通过这条丝线，我能模糊地感知到一种安心的、鼓励的情绪波动。
很淡，很模糊，如同隔着毛玻璃看到的烛火，但确实存在。
他听到了！
他虽然无法回应，但他听到了我的话，并且给出了情绪上的反馈！
这个发现让我心脏狂跳，几乎要喜极而泣。这意味着，我们之间的连接，因为他的这次短暂清醒和碎片的融合，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更深的层次！
就在这时，控制台那边传来了进展。
“找到了！一个异常的能量共振点！”秦薇的声音带着兴奋，“就在三号变压器的核心位置！尝试注入反向干扰脉冲！”
她快速设定参数，孙启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执行按钮。
嗡——！
一道无形的、特定频率的能量脉冲从控制台发射出去，精准地命中了三号变压器！
刹那间，变压器表面那幽蓝色的纹路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剧烈闪烁起来，发出刺耳的尖鸣！整个变电站大厅都随之震动！
“有效果！加大功率！”孙启明吼道。
秦薇立刻调整参数，第二次，更强的干扰脉冲射出！
“砰——！”
一声沉闷的爆响从三号变压器内部传来，其表面的幽蓝纹路如同烧断的保险丝般，瞬间彻底熄灭！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大厅内所有变压器上的幽蓝纹路依次黯淡、消失。
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浓烈的臭氧味和能量压迫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变电站重新恢复了真正的死寂，只有应急灯还在闪烁。
成功了！
利用程野用巨大代价换来的指示，我们成功解决掉了这个沉睡的诡异！
“解决了！”赵毅长长舒了口气，瘫坐在地上，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孙启明也靠在了控制台上，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但眼神中充满了振奋。他看向我，又看了看程野，重重地点了点头。
秦薇开始扫描整个空间：“能量吞噬体确认湮灭。防爆门的电子锁也因为刚才的能量冲击出现了短暂失效……现在可以打开了！”
绝境，终于被打破。
我们不敢耽搁，立刻收拾东西。我重新将程野背起。他的身体依旧冰冷，但当我背起他时，那种通过意识连接传来的、微弱的“安心”感再次浮现。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指向。
当我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丝连接上，试图感知下一步的方向时，一个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清晰、精确的“图像”映入了我的脑海——
那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塔，塔身缠绕着无数扭曲的、如同血管般的能量脉络，而在塔的顶端，有什么东西在发出强烈的、与程野体内碎片同源的召唤。同时，一股关于“回声”、“反射”、“复制”的警示意念也伴随而来。
不仅是指引，还包含了环境特性的预警！
“他给出了新的指引。”我开口道，声音因为这全新的连接体验而带着一丝奇异的感觉，“目标是‘塔’，但那里有很强的‘回声’效应，需要格外小心。”
孙启明和秦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程野的能力，似乎在朝着更精深的方向恢复。
“明白。先离开这里再说。”孙启明挥手，队伍朝着那扇已经可以开启的防爆门走去。
门外是一条向上的维修通道，通往地面。我们沿着通道艰难上行，终于重新回到了灰域笼罩下的城市废墟。虽然空气依旧污浊，天空依旧阴沉，但重见天日的感觉，依然让人精神一振。
程野在我背上安静地沉睡着，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我们之间那条无形的纽带。它纤细却坚韧，承载着他的守护、他的指引，以及我们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情感。
他的身体尚未苏醒，但他的意识，已经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们找到了第一块碎片，他实现了意识的初醒，我们之间建立了更深的连接。
前路依旧漫长而危险，“塔”和“回声”等待着我们，净界学会的阴影仍未散去。
但这一次，我们不再是盲目的逃亡。我们有了明确的目标，有了更强大的“指南针”。
我调整了一下背负他的姿势，望向远处天际线下那座若隐若现的、仿佛要刺破灰暗天幕的巨塔轮廓。
“听到了吗？”我在心里对他说，也对自己说，“下一站，‘塔’。”
意识连接的那头，传来一丝微弱的、如同涟漪般的回应。
那是无声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