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了张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带着微微的颤抖：
“南京九……你，你不认识我了？”
南京九没有立刻回答。
他又吸了一口烟，烟雾缓缓吐出。
“宁小姐，”他开口，声音是记忆中的低沉，却浸满了陌生的凉意。
“我想你可能有什么误会。如果你是来谈合作的，可以联系市场部门预约。如果是私事……”
他抬腕看了眼表，动作干脆，是个清晰的逐客信号，“很抱歉，我恐怕没有时间。”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淡，但每个字都像细小的冰针，扎在宁肆意的心上。
她盯着他，想从那张脸上找出伪装的痕迹。
可他的疲惫是真的，眼下的青黑是真的，那份拒人千里的冷漠……也真实得让她心凉。
难道，真是她赌错了？
世界的修正力，连他也扛不住？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发冷，心口传来一阵窒息的闷痛。
“哎我去！”旁边的宁顾言彻底看不下去了，腾地从沙发里弹起来，军大衣下摆“哗啦”一甩。
他指着南京九，又气又急，说话都带了点结巴：
“喂！你，你这就没意思了吧？！这女孩等你多久了你知道吗？从天亮等到天黑！还是个孕妇呢！你就这态度？啊？连口热水都没有，上来就赶人？你你你……你这人有没有心啊？！”
宁顾言越说越气，感觉自己笔下的人物崩坏得让他这个亲爹都看不下去。
南京九的目光终于第一次，正式地移到了宁顾言身上。
那目光很冷，像是在看什么碍眼的东西。
尤其在听到“孕妇”两个字时，他眸色沉了沉，夹着烟的手指微不可见地收紧。
“这位是？”他问，视线却依旧落在宁肆意脸上，听不出情绪。
宁顾言正在气头上，被他不咸不淡的态度彻底点燃。
想都没想，梗着脖子，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老子是你造物主”的憋屈和愤怒：
“我是谁？我是你爹！”
话一出口，办公室里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宁肆意惊愕地转头看向宁顾言，连伤心都忘了大半。
南京九脸上的表情，也终于不再是那副完美的冷漠面具。
他的眉头倏然蹙紧，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他缓缓站直了身体，不再倚靠桌沿，指尖的烟几乎要被捏断。
“你再说一遍？”他的声音依旧不高。
那句粗口，瞬间捅破了他一直勉强维持的平静表象，激起了深藏的戾气和不耐。
宁顾言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但话已出口，加上这段时间的憋屈，他也豁出去了，虽然气势弱了点，但还是硬撑着嘀咕：
“怎，怎么了？我说错了吗？从某种意义上讲，可不就是……”
“够了。”南京九打断他，不再看他，转向宁肆意，“宁小姐，请你们离开。”
“我不走！”宁肆意上前一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南京九，你看看我，我是宁肆意啊！我们以前……是夫妻！”
她指着自己的肚子，“孩子都有了啊，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南京九拿着烟的手很轻地抖了一下。
他别开视线，吸了口烟，声音硬邦邦的：“我不认识你。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找我的助理。”
“大姐你听见没？”宁顾言又忍不住了，拉住宁肆意胳膊。
“他忘了算了，孩子不认的渣男爹咱别要了，就咱现在有这外挂，还养活不了一个娃了。”
他越说越来劲，还故意冲着南京九的方向抬高了嗓门：
“再给她写个新爸！又帅又有钱，脾气还好，比某些冰块脸强一万倍！让孩子跟别人姓去！”
“你闭嘴啊！”宁肆意甩开他的手。
但这话显然戳到南京九了。
他转过来，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宁顾言，手里的烟彻底断了。
“你说要给她找谁？”他声音压得很低，但里面的火气快压不住了。
宁顾言被他看得一哆嗦，但还是梗着脖子：“关，关你什么事？反正你都忘了！”
南京九往前走了半步，宁肆意下意识挡在宁顾言前面。
三个人就这么僵着，空气紧绷得像要裂开。
南京九看着宁肆意那毫不犹豫的，护着别人的姿态，眼神暗了暗。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语气恢复了冰冷的平静，但更刺人：
“你们的家务事，我没兴趣。要找人结婚，生孩子，请便。”
他侧过身，对着门抬手：“现在，出去。”
宁肆意看着他冰冷疏离的侧脸，心彻底沉了下去。
再追问下去，除了自取其辱，还能得到什么？
他冷漠的眼神像鞭子，抽得她生疼。
她垂下眼，拉住还在气鼓鼓的宁顾言的胳膊，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浓的疲惫：“算了，顾言，我们走吧。”
“走？！”宁顾言瞪圆了眼，“就这么走了？他……”
“别说了。”宁肆意摇摇头，打断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硬碰硬……只会让大家都难受。”
她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像是要把胸口的憋闷都吐出去。
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激动，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她最后看了一眼南京九。
他依旧侧身对着他们，姿态僵硬，下颌线绷得死紧，只留给她一个冰冷疏离的侧影。
“打扰了，南总。”她轻声说，语气平淡得不像话，“我们先走了。”
说完，她没再犹豫，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可脚下却猛地一软，眼前骤然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低低“啊”了一声。
几乎是同一瞬间！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快得根本不像一个反应冷静自持的陌生人该有的速度。
一只手带着风伸过来，眼看就要稳稳托住她的胳膊。
但就在指尖即将碰到她衣袖的布料时，那只手猛地刹住了。
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硬生生停在半空，然后迅速撤回，快到几乎带出残影。
宁肆意自己控制住身体，站稳了。
没回头，却能听见身后那人略显粗重的呼吸，一下，两下，然后被强行压下去。
“……身体不舒服就去看医生。”
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比刚才更紧，像是在努力把每个字碾平，“我这里，不是诊所。”
宁肆意慢慢转过身。
南京九已经退回了桌边，正垂着眼，没什么表情地整理着自己刚才因为动作太快而微微皱起的袖口。
但他整理袖口的动作有点过于用力了，指尖甚至微微泛白。
他自始至终，没敢看她。
“谢谢。”宁肆意说，声音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