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视线正落在她颈间那片凝着血的肌肤上,喉结悄悄滚了滚,才将软毛笔头轻轻贴上去……
笔头蘸着温酒,扫过伤口边缘时,带着点痒意的微凉瞬间漫开,林鸢忍不住脖子缩了一下,后颈的肌肤也跟着轻轻颤。
“疼?”郭以安的声音立刻放软,握着笔杆的手顿了顿,指尖的力道又放轻了些。软毛笔头再次落下时,只敢像羽毛般扫过,酒液晕开血渍,也沾湿了她颈间细腻的皮肤。
林鸢垂眸,能看见他垂着的眼睫,以及长长的睫毛撒下来的阴影,她还能清晰感知到笔尖扫过肌肤的触感。
她的心再一次动摇了。
两人都沉默不语,心照不宣地不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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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升起,一夜过去,屋里渐渐亮起来了,伤口也已经处理完了。
郭以安站直身子揉了揉,略有些酸痛的腰,林鸢转过身整理衣裳,却赫然发现她的床榻一周,全是凌乱的血脚印。
两人皆是一愣,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不行!”郭以安一把拉住林鸢的胳膊,想要往外走,“鸢儿,你跟我走。这里不能再住人了。你先去我那个屋子住吧,我去军营住。不,还是赶紧先搬去客栈,离这越远越好!”
林鸢摇了摇头,平静道:“直觉告诉我,事情还没有结束。这次的犯人和庄家有关,和二姨娘有关,或许跟那些香樟木珠也有关。”
“我不同意。这事可以查,但是你没有必要以身涉险。这次只是血手印、血脚印,下一次呢?谁能保证下一次凶手会手下留情呢?”郭以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毫不退让,“甚至这案件也可以不查,它与你无关!”
林鸢一把推开郭以安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事情我必须弄清楚。很重要!”
“比你的生命还重要?”郭以安声音嘶哑,微微发颤。
“对,这个真相对我很重要。”林鸢语气笃定,她想知道,前世真的是他,杀了自己吗?到底是为什么?她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有什么事是比你生命还重要?再留在这,你会死的!”郭以安眼眶通红,压低了声音柔声道。他的双手紧紧捏着拳头,不自觉颤抖起来。
林鸢心里明白,郭以安只是担心自己,但是很多话没有办法跟他明说,即便是说了,前世今生之说,他会信吗?
“我不在乎。你先回去吧,此事我自有定夺。我还需要验证一个事情。”林鸢冷着脸,下了逐客令。
“可是,我在乎!”郭以安鼻尖通红,呼吸急促,胸脯一上一下高低起伏,几乎落下泪来,他的双手一把抓住林鸢的肩膀,力大无比。
“郭以安!你放开我!”林鸢努力想要挣脱。
突然,门“嘭”得一声被打开,一个人踉跄跌了进来,“啪”得一声摔在地上,他身后还站着两人,一人双目含笑望着他们,一人则冷脸毫不关心。这一摔,吓得郭以安和林鸢都僵住了,郭以安不动声色松开林鸢,往后退了一步,面色却极为难看。
摔进来的那人不是李达还有谁,身后的不用看都知道是笑面狐狸王蕴之和冷面无常顾无欢。
“额……不好意思,我……这……这门没关好,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啥也没听着,真的,我发誓!”李达一骨碌爬起来,衣服上的尘土都没来得及拍,举起手掌,张口就来,“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们这就走……”
李达嘴里这样说着,却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郭以安眯起眼睛看着他,面色已然恢复了平常:“好,那你就发誓,若是偷听到一个字,便让你逢赌必输。”
“啊?”李达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嘴角抽搐了两下,连忙赔笑,一副狗腿的样子,“不是,这……这……也太狠了吧!将军,我错了……我错了……”
郭以安冷哼一声:“说吧,什么事?”
李达转身朝王蕴之挤眉弄眼,示意他帮忙圆谎。王蕴之仍是一副温和的样子,缓缓开口:“将军,这几日你告了假,但还有些军务需要你亲自过问。”
三人手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带军牒。军牒就是记载军务的文书。
“……”
郭以安冷脸看着他们,好像在等他们把借口变得合理些。
“您这不是买了这宅子,怎么的,也得庆祝庆祝,毕竟也算是乔迁之喜嘛!”李达搓着手,打着圆场,面上有些局促,“我们……就想来讨杯水酒。”
“还有呢?”郭以安瞥了一眼三人,皆是“两袖清风”,便又不自觉地冷哼了一声,也是,哪有人来庆祝乔迁之喜是空的手?这谎是圆不上了,不就是来看热闹的吗?
“……”
沉默,死一般沉默。
终于,郭以安长叹了一口气,松了口:“走吧,去金桂坊。刚好,我们俩也未用早膳。”
“那个将军……这次次金桂坊,那桂花酒,我们都喝腻了,听说新开了一家酒楼,叫仁和楼,那叫一个华丽,酒桌上都使用的那可都是银器!即使只有两人对坐饮酒,也须用注碗一副,盘盏两副,所用银器就价值近百两,而且菜肴美味,他们家的软羊尤其美味,再加上面条,就成了罨生软羊面,据说这是从都城传来的做法。”李达吞了口水,给大家描绘了一下食物的美味,一说到吃他的话便多了起来,虽然平日里也更多。
林鸢听到这儿心中一动,回忆起那熟悉的味道。
“行!”郭以安干脆的回应道,李达笑得都看得到后槽牙,然而李达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郭以安又补了一句,“你掏钱!”
“唉,将军,这不合适吧,客人来庆祝乔迁之喜,哪有让客人请客的道理。”李达面色通红,一脸的猪肝色。
“鸢儿,一起去吧!”郭以安转头看着林鸢。
林鸢本想摇头,谁知,顾无欢朝她使了个眼色,林鸢心中了然,顾无欢找她有事!
其他人笑着鱼贯而出,只剩下李达愁眉苦脸跟在最后。
“唉,你们等一下,这早餐呀,得少吃。我看那街边的铺子,粟米粥就不错。”李达见众人仍然有说有笑往仁和楼走去,追了上去,不死心道,“要不然金桂坊也还行,那桂花酒多好喝呀!你说对吧,将军!”
“好,这回你请客,下回我请你们喝桂花酒。”郭以安拍了拍李达的肩膀,豪爽道。
“……”李达长叹了一口气,只得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