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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井上一郎和影佐祯昭,在火光和混乱中,焦头烂额地指挥着救火和内斗时,白良,已经换上了一身普通的粗布衣服,戴着一顶草帽,像一滴水,汇入了上海拥挤的人潮之中,向着未知的远方,悄然走去。

他的任务完成了。

但他知道,他的战争,还远未结束。

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座在烈火中燃烧的魔窟,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如释重负的微笑。

风,吹过上海的街头,带着新生与希望。

那支孤独的“风笛”,将继续在这片苦难的土地上,奏响属于它的,不朽的传奇。

特高课的废墟之上,烟尘与水汽混合在一起,散发着一股烧焦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井上一郎站在他那间只剩下残垣断壁的办公室里,雨水顺着他湿透的头发滴落,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他的眼中,没有了往日的优雅和自负,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摧毁后的、如同死灰般的平静。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输得体无完肤。

白良,这个他曾经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的中国走狗,用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将他的骄傲、他的前途,连同这座特高课总部大楼,一起炸成了碎片。

海军的影佐祯昭,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已经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他和陆军的头上。东京陆军本部的质询电文,像雪片一样飞来,每一封都措辞严厉,充满了问责和愤怒。

他,井上一郎,已经从一个帝国精英,沦为了整个军界的笑柄。

他现在,一无所有。除了……对白良那深入骨髓的恨意。

“五条。”井上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铁片。

“在!”五条中佐从废墟中走出,他的身上也满是伤痕,但眼神却依旧坚定。

“你相信吗?一个人,可以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井上一郎没有回头,只是喃喃自语。

“我不信。”五条斩钉截铁地回答,“任何谎言,都有破绽。任何完美的计划,都会留下痕迹。”

“没错。”井上一郎缓缓转过身,那双死灰般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却又无比偏执的光芒,“他以为他赢了,他以为他消失了。但是,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什么错误?”

“他太完美了。”井上一郎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经质的、残忍的笑容,“他的每一次出现,都恰到好处。他的每一次‘失误’,都变成了他脱身的理由。他的每一次‘忠诚’,都为他带来了更大的权力。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完美的巧合。所有的巧合串联在一起,就只有一个解释——那是一个无比精密的剧本,而他,就是唯一的导演!”

他不再去纠结于那些被白良精心伪造的“证据”,而是直接从最高、最宏观的逻辑层面,认定了白良的罪行。

“从现在起,忘记所有的案子,忘记所有的线索。”井上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清晰,“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白良!动用我们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帝国在上海所有的情报网,所有的眼线,所有的秘密警察!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我不要活口,也不要尸体。”井上看着五条,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只要一个结果,一个能证明他就是‘风笛’的、无可辩驳的铁证!”

一场前所未有的、针对白良个人展开的、天罗地网般的调查,就此展开。

井上彻底疯了。他调阅了白良来到上海后的所有档案,走访了他接触过的每一个人,调查了他去过的每一家店铺。他像一个最偏执的病理学家,试图从白良留下的每一个生活细节里,找到那致命的“癌细胞”。

然而,白良就像一个真正的幽灵,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调查,一度陷入了僵局。

直到一个月后,一个意外的发现,终于让井上找到了那根他梦寐以求的线头。

特高课的一名技术人员,在整理从提篮桥监狱缴获的、我党牺牲同志的遗物时,无意中发现了一本被烧得只剩下残角的《莎士比亚诗集》。在对书页进行技术还原时,他发现了一些用特殊药水写下的、几乎无法辨认的字迹。

经过解读,那是一份情报记录。其中有一段,引起了井上的注意。

【……与‘风’接头,于圣约翰大学。其人博闻强识,竟能背诵《十四行诗》第十八首。约定,下次以‘夏日’为号……】

风!圣约翰大学!莎士比亚!

井上一郎猛地站了起来。他记得清清楚楚,白良的档案里写着,他毕业于圣约翰大学,主修英国文学!而且,井上自己也曾亲耳听过白良在一次宴会上,为了卖弄学识,用英文流利地背诵过莎士比亚的诗!

就是他!

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细节,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井上立刻派人,将圣约翰大学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图书馆一本旧的借阅卡上,他们发现了白良的签名,而在同一天,同一个时间段,借阅了同一本书的,还有一个名字——徐文华!

老徐!那个被劫走的我党交通员!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完美地闭合了!

“哈哈……哈哈哈哈!”井上一郎看着手中的证据,发出了疯狂的大笑。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那是一种复仇的快意,一种终于抓住死敌尾巴的狂喜。

“白良……你终于……露出了你的狐狸尾巴!”

他立刻下令,在全上海,通缉一个名叫“徐文华”的“共党要犯”,并且暗中布下了天罗地网,他知道,只要白良还活着,他就一定会想办法和他的组织联系。

……

此时的白良,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

他藏身在法租界一个最不起眼的阁楼里,正在为一件事犯难。

“天照”计划的情报虽然送出去了,但他与重庆的联系,也因此中断。戴笠在除掉“观音”后,加强了内部的审查,白良暂时无法得到新的密码本,他成了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他必须尽快恢复和重庆的联系。而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我党的渠道,向延安求助,再由延安方面,辗转通知重庆。

他冒险联系了杜子峰。杜子峰告诉他,新的联络员代号“画眉”,将会在三天后的下午,在城隍庙的九曲桥上,与他对接。对接暗号,正是那句——“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白良没有多想,便答应了。

三天后,细雨蒙蒙。

白良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扮成一个落魄的文人,走在熙熙攘攘的城隍庙里。他穿过人群,踏上了那座蜿o的九曲桥。

桥上,一个穿着旗袍、撑着油纸伞的女人,正凭栏远眺。她的身姿曼妙,气质温婉。

白良缓缓走近。

“敢问姑娘,可是要去阳关?”他试探着问道。

那女人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她对着白良,微微一笑。

那笑容,很美。

但在看到那笑容的瞬间,白良的心,却猛地一沉!

他从那女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不该有的紧张,和一丝极力掩饰的……恐惧。一个专业的特工,绝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这是一个陷阱!

几乎在同一时间,周围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变得安静下来。那些看似闲逛的游客、算命的先生、卖小吃的小贩,在这一刻,都齐刷刷地转过头,从怀里、担子里、袖子里,掏出了黑洞洞的枪口!

白良的四面八方,已经被上百名便衣特务和宪兵,围得水泄不通!

桥的尽头,井上一郎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缓缓走出。他的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五条。

“风笛先生,”井上一郎的脸上,带着一种胜利者特有的、优雅而残忍的微笑,“我们又见面了。我为你准备的这个舞台,你还满意吗?”

白良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假扮“画眉”的女人。

“你是谁?”他问道。

那女人的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她?”井上冷笑一声,“她是我们从共匪的一个联络点抓来的小丫头。我告诉她,只要她把你引出来,我就放了她被关押的父母。你看,亲情的力量,总是那么伟大,不是吗?”

白良明白了。杜子峰的联络渠道,被日本人破获了。

他缓缓地摘下斗笠,扔进了桥下的湖水里,目光平静地迎向井上。

“井上课长,真是好大的手笔。为了抓我,竟然动用了这么多人。”

“对付你这样的对手,任何准备都不过分。”井上走到他面前,眼神里充满了快意,“白良,或者,我该叫你‘风笛’?你的戏,演完了。”

“戏?”白良笑了,“我不明白课长在说什么。”

“还在装?”井上从怀里,拿出那张圣约翰大学的借阅卡复印件,“徐文华……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吧?你和他,在同一个时间,借了同一本《莎士比亚诗集》。而他,就是你们共产党的交通员,老徐!”

“就凭这个?”白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错愕”和“荒唐”,“课长,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我和徐先生是校友,都喜欢文学,借同一本书,有什么奇怪的?这就能证明我是共产党吗?”

“当然不止这个!”井上仿佛在享受着揭开谜底的快感,“我们还在他的遗物里,发现了这个!”

他拿出那份情报记录的复印件,指着上面的字:“‘与风接头’、‘夏日为号’!风,不就是你的代号,风笛吗?”

白良看着那份记录,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变成了“恍然大悟”,最后,化为了一种极致的“愤怒”和“冤屈”!

“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愤,“好一个杜子峰!好一个延安!好一招栽赃陷害!好一招借刀杀人!”

井上一愣:“你什么意思?”

“课长!”白良指着那份记录,声嘶力竭地“辩解”道,“您看清楚!上面写的是‘风’,不是‘风笛’!而且,约定的是‘夏日为号’!而我,我白良,与共匪势不两立,与他们有血海深仇!我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同志!”

“就在前不久,我亲手端掉了他们好几个联络点!他们对我恨之入骨!所以,他们就设计了这么一个恶毒的圈套!”

“他们故意留下这份指向我的‘证据’,又故意设下今天这个局,引我前来。目的,就是要借您的手,除掉我这个心腹大患啊!课长!您千万不能中了他们的奸计!”

白良的表演,声情并茂,逻辑“清晰”,将所有的疑点,都推给了“共产党的阴谋”。

然而,井上一郎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白良,收起你那套可笑的演技吧。”他摇了摇头,“同样的招数,你以为我还会上第二次当吗?无论你怎么狡辩,今天,你都必死无疑。”

他一挥手:“带走!带回特高课!我要亲自审问!”

几名宪兵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将白良死死地按住,给他戴上了沉重的镣铐。

白良还在“奋力挣扎”,还在“大声喊冤”:“我是被陷害的!井上课长!你被骗了!我是忠于帝国的啊!”

井上只是冷漠地看着他被拖走,嘴角,挂着一丝胜利的微笑。

他赢了。这一次,他终于赢了。他要让白-良在无尽的酷刑中,亲口承认自己就是“风笛”,然后,再让他绝望地死去。

……

特高课,新建的审讯室里,阴暗潮湿。

白良被绑在一个冰冷的铁十字架上,浑身赤裸,伤痕累累。

井上一郎坐在他对面,悠闲地品着一杯红酒,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白君,感觉怎么样?”他晃动着酒杯,猩红的液体,像鲜血一样,“这里的刑具,都是最新式的。有电椅,有水牢,还有专门为你从德国定制的,可以刺激神经的药剂。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一样一样地慢慢试。”

白良抬起头,虽然虚弱,但眼神却依旧明亮,充满了“不屈”和“愤怒”。

“井上……你这个……愚蠢的……蠢货……你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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