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人的承诺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众人的心。
但三派高人召集、赶赴金陵尚需时日。
林羽深知,超度法事必须精准打击在污染的核心节点上,绝不能有丝毫差错。
他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彻底摸清当年樱岛阴阳师对金陵龙脉的污染布局,尤其是要确认梧桐道下的“阵眼”是否就是唯一的污染源,还是说,在这座饱经沧桑的古都之下,还隐藏着其他未被发现的毒瘤?
他婉拒了警方的陪同勘察,只要求提供一份详细的金陵古地图和现代地形图,以及一辆行动便捷的警车。
在校长安排的临时办公室里,林羽闭门不出,将两张地图铺开,结合鬼谷秘传的望气寻龙、地脉推演之术,辅以他对樱岛阴阳术污染手法的深刻理解,开始了繁复的推演。
他指尖蘸着朱砂,在地图上不断点画勾勒。
金陵龙脉蜿蜒如龙,其气机流转、节点交汇之处,正是当年阴阳师最可能下手的地方。
他根据怨气的残留强度、地气的滞涩感,以及樱岛邪术偏好“锁龙”、“污枢”的特性,在图上标出了数个最有可能被设下祭坛或咒术的关键节点。
“玄武湖心、鸡鸣寺塔基、紫金山南麓、雨花台侧翼……还有这梧桐道所在的中枢节点……”林羽看着地图上圈出的几个红点,眼神凝重,“樱岛人,真是处心积虑!所图非小!”
翌日,在一位王警官指派的年轻警员小陈的驾驶下,林羽开始了对这几个标记点的实地勘测。
第一站,玄武湖心。
林羽立于湖畔,闭目凝神,阴阳眼洞开,灵觉如丝如缕探入湖水深处。片刻后,他眉头微皱:“水气浑浊,隐有怨煞残留,但……并非核心祭坛,应是辅助的‘污秽点’,以阴水之气侵蚀龙脉水行。手法粗糙,怨气已散大半。” 他在地图上玄武湖的位置划了个叉。
第二站,鸡鸣寺塔基。
古塔巍峨,香火袅袅。林羽绕塔三匝,指尖轻触冰凉的石基,体内混沌真气流转,感应地气。“塔基之下,确有微弱咒力残留,是‘镇魂钉’一类的小型邪术,意在压制此地灵枢,扰乱佛门清净之气,间接影响龙脉。但非主祭坛。” 又一个红点被划去。
第三站,紫金山南麓。
林气森森,地脉雄浑。
林羽深入林中,在一处背阴的山坳停下。
此地气息阴冷潮湿,土壤颜色也略显暗沉。
他蹲下身,抓了一把泥土在指尖捻动,又闭目感应。“阴煞汇聚之地,曾布‘聚阴化煞阵’,意图引山中阴气污染地脉阳气节点。阵基已被自然之力消磨殆尽,残留无几。” 再划去一个。
第四站,雨花台侧翼。
肃穆庄严之地,英魂长存。
林羽站在高处,眺望地势,神色肃然。
他并未深入,只是遥遥感应。“此地英烈之气浩然磅礴,虽有短暂被邪术侵扰的痕迹,但终究邪不胜正。残留的怨念早已被英魂正气涤荡干净,只剩一丝若有若无的警示。” 地图上,雨花台附近的红点也被抹去。
警车穿梭在金陵的大街小巷,林羽的勘测速度极快,判断精准得令开车的警员小陈咋舌。
每一个地点,林羽几乎只需片刻停留,便能透过表象,直指核心,将樱岛阴阳师当年布下的种种邪术残留、目的、乃至其手法的高低优劣,剖析得一清二楚,仿佛那些尘封了八十年的罪恶在他眼前无所遁形。
“林顾问……您这本事,真是神了!”小陈由衷地赞叹。
林羽只是淡淡摇头:“非是神,只是知己知彼。樱岛阴阳术,脱胎于华夏古法却走了邪路,其核心诡谲,万变不离其宗。鬼谷之术,正是其克星之一。”
终于,警车驶向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标记点——金陵龙脉的龙头所在!
据林羽推演,此地位于城东钟山余脉的一处隐秘山谷,地气最为雄浑磅礴,是金陵龙脉真正的“点睛”之处,统御四方!
若此地被污染,后果不堪设想!
车子停在谷口。
小陈被要求在外等候。
林羽独自一人,沿着崎岖小径,步入山谷深处。
一入山谷,林羽便感到一股沛然莫御的天地灵压扑面而来!
此地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草木葱郁得不似凡间,空气中弥漫着古老而尊贵的气息。
他立刻运转阴阳眼,调动全身灵觉,小心翼翼地探查每一寸土地,每一缕地气流动。
然而,结果让他既惊且喜!
“没有!竟然……没有丝毫被邪术污染的痕迹!”林羽反复确认,甚至动用了鬼谷秘传的“探幽索隐”之法,将灵觉沉入地脉深处仔细感应。
这龙脉的“龙头”所在,地气精纯磅礴,流转圆融如意,充满了勃勃生机与浩然正气!
别说樱岛邪术的污染残留,就连一丝怨煞阴气都难以侵入!
此地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强大的天然屏障,将一切邪祟污秽隔绝在外!
“是了……”林羽恍然大悟,心中涌起一股庆幸,“此地乃龙脉精气汇聚之核心,天地法则守护最为严密!樱岛邪术虽恶毒,但想直接污染这等天地枢机,如同蚍蜉撼树!除非有通天之力,否则绝难成功!看来,当年那些阴阳师并非不想,而是不能!他们在其他节点耗费了太多精力,甚至可能尝试过,但终究功败垂成。加之战局急转直下,他们溃败在即,连梧桐道那个阵眼都未能完全稳固,更遑论染指这真正的龙头了!”
这对于整个金陵,对于即将进行的修复,简直是天大的幸事!
若龙头也被污染,修复龙脉的难度将是地狱级别!
林羽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对天地造化之伟力更生敬畏。
他走到山谷中心灵气最浓郁之处,对着虚空,躬身抱拳,深深一揖:“金陵龙脉,护佑一方,天地有灵,邪魔难侵!晚辈林羽,稽首了!”
就在他躬身行礼,心神放松的刹那——
“昂——!!!”
一声低沉、威严、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龙吟,毫无征兆地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这龙吟声中,竟蕴含着前所未有的暴怒与警惕!
山谷中磅礴的地气骤然沸腾、凝聚!
一条完全由精纯地脉灵气构成的、威严神圣、鳞爪飞扬的金色巨龙虚影,在谷地上空瞬间显化!
与之前在梧桐道遭遇的怨念血龙截然不同,这条金龙虚影充满了堂皇正大的天地威严,但其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龙目中,此刻却燃烧着针对林羽本人的、毫不掩饰的敌意与排斥!
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天地威压,如同山岳般轰然压下!
林羽只觉得周身骨骼咯咯作响,仿佛要被压入地底!
他脸色剧变,完全不明所以!
“怎么回事?!龙脉显化?!为何对我有如此敌意?!”林羽心中惊骇万分,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我探查时已极为小心,收敛气息,绝无冒犯之意!难道此地还有未知禁制?还是……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激怒了它?!”
他万万没有想到,根源恰恰在于他自己!在于他所传承的鬼谷之术!
樱岛阴阳术,本就是数百年前窃取、扭曲了部分鬼谷秘术皮毛而诞生的邪道分支!
其术法核心,与正宗的鬼谷传承有着难以斩断的同源气息。
这龙脉“龙头”意志,八十年前惨遭樱岛阴阳师以同源邪术侵蚀污染,对其气息铭心刻骨,憎恶至极!
此刻,林羽为了探查而运转鬼谷秘法,那精纯正宗的鬼谷气息,在龙脉意志的感知中,竟与当年那些邪恶入侵者的源头之力有着难以言喻的相似!
这立刻触发了它最深沉的创伤记忆和滔天怒火!
它将林羽视作了当年那些邪徒的传承者,新的入侵者!
反击?万万不能!
龙脉乃天地之根,万灵之源!
伤之不仅会遭到天地反噬,折损自身福缘寿数,更会令本就受创的金陵地脉雪上加霜!
林羽虽不明其中曲折,但电光火石间已做出决断。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散去所有防御姿态,将体内那丝微弱的雷霆韵律也彻底收敛,甚至强行中断了鬼谷术法的运转,整个人放弃一切抵抗,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双膝一弯,“噗通”一声,对着那威严暴怒的金色龙影,五体投地,叩拜下去!
额头紧贴温润的泥土,他以最恭敬、最诚恳的意念,混合着鬼谷秘传的“通灵祷言”,将自己的来意、所见樱岛邪术之恶、梧桐道下怨灵之苦、龙脉被污染之殇,以及自己寻求三派高人相助、誓要涤荡污秽、修复龙脉的决心,毫无保留地传递出去!他努力传递着纯粹的守护之念与对樱岛邪术的深恶痛绝!
“天地有灵,龙脉尊神在上!晚辈林羽,鬼谷末学,绝无冒犯之意!今察樱岛遗毒,污秽龙脉,怨灵困苦,天地同悲!晚辈此来,非为惊扰,实为求救!欲集正道之力,超度亡魂,破邪阵,净污秽,还尊神以清明,复金陵以气运!恳请尊神明察!助晚辈一臂之力!晚辈对樱岛邪术,恨之入骨,必将其连根拔起!”
他的意念如同最纯净的清泉,带着悲悯、决绝、守护之志以及对樱岛邪术刻骨的憎恶,汹涌地涌向那金色的龙影。
那庞大的龙威,在林羽彻底收敛气息、叩拜、传递出强烈守护意念和憎恶邪术的瞬间,出现了明显的迟滞。
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龙目,依旧威严,但其中那针对林羽的无边怒意和排斥,似乎在审视这矛盾的意念时,产生了一丝困惑。它那由纯粹灵气构成的巨大身躯,微微低伏,龙首靠近,仿佛在更仔细地“嗅探”着林羽的灵魂本质。
它感应到了那与仇敌同源的力量波动,但更清晰地感应到了这股力量的核心——是如此的纯粹、正宗,蕴含着堂皇正道之气,与记忆中那扭曲、污秽、充满恶意的邪术根源截然不同!
并且,这渺小生灵传递来的守护意志和对樱岛邪术的憎恨,是如此强烈而真实,与那些入侵者背道而驰!
时间仿佛凝固。
几息之后,那如山岳般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天空中威严神圣的金色龙影,深深“看”了林羽一眼,那目光中的敌意已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疑惑,但最终,似乎化为了一丝……艰难的认可?抑或是对那份纯粹守护之志的回应?
随即,龙影发出一声悠长而低沉的龙吟,不再有攻击之意,反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缓缓消散,重新化为精纯的地脉灵气,融入山谷之中。
那股令人窒息的天地威压,也彻底消失不见。
山谷恢复了宁静,鸟语花香,灵气盎然。
林羽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额头上已满是冷汗,后背也湿了一片。
他缓缓直起身,心有余悸,对刚才那莫名其妙的攻击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龙影最后那复杂的目光。
“多谢尊神明察!晚辈必不负所托!”他再次对着山谷中心深深一拜,心中暗道:“看来这龙头之地,比想象中更加敏感……日后行动,需加倍小心了。”
这趟勘测之行,终于画上了一个惊心动魄、却又意义重大的句号。
龙头的纯净是幸事,但那突如其来的攻击,也如同一个警钟,让林羽隐隐感到,金陵龙脉的创伤,以及它与某些力量的纠葛,恐怕比他预想的更加深刻和复杂。
接下来,便是静待三派高人齐聚,共赴那梧桐道下,涤荡八十载沉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