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苗寨众人,尤其是几位常与外界打交道、对赶尸几家颇为了解的叔伯的详细讲述下,林羽对罗、石、覃这三个赶尸家族明面上的生意、人员结构、主要活动区域以及近年来一些值得注意的动向(比如突然承包的偏远山林、新建的“药材仓库”等)有了大致的了解。
虽然这些信息还远不足以直接锁定藏匿婴儿的地点,但已然提供了数个需要优先排查的方向。
“多谢各位叔伯,这些信息至关重要。”
林羽将要点牢记于心,起身郑重向众人道谢,
“请诸位放心,我一定会逐一排查,绝不会放过任何线索。”
麻鲁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
“小黄,一切小心!那几家都不是善茬,养尸炼僵的手段阴毒得很,千万别逞强!”
尸仙婆婆也微微颔首,浑浊的眼中带着嘱托:
“量力而行……若事不可为……保全自身……为上……”
林羽点头应下,不再耽搁,辞别众人,转身走出了村长家的吊脚楼,沿着来路,向寨外走去。
清晨的山林弥漫着薄雾,空气清新却带着凉意。
林羽步伐不快,神识却如同无形的雷达,细致地扫描着四周。
果然,走出没多久,他便清晰地感知到,身后的密林中,有几道熟悉的气息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们的跟踪技巧在林羽看来颇为粗糙,甚至刻意弄出一些轻微的声响,仿佛生怕他发现不了似的。
林羽先是一怔,随即莞尔。
是寨子里的人。
他们大概是担心他这个“半吊子”一个人出山又会遇到毒蛇猛兽或者迷路,但又怕明着护送会伤了他这个“城里来的、有点本事又爱面子”的年轻人的自尊心,所以才选择了这种笨拙又温暖的暗中护送方式。
这份淳朴的善意,让林羽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没有点破,也没有加快速度,只是保持着匀速,仿佛毫无察觉般继续前行。
一路无事,茂密的原始森林逐渐被次生林和灌木取代,远处已经能看到盘山公路的痕迹。
当林羽终于踏出山林,双脚踩在坚实的黄土路上时,一眼便看到了路边停着一辆看似普通、实则经过改装的黑色越野车。
车旁站着一名身着便装、眼神锐利、气息精干的青年,正是钟主任派来接应他的人。
那青年见到林羽,微微点头示意。
林羽笑了笑,却没有立刻上车。
他转过身,面向那片苍翠幽深、刚刚走出的山林,运起一丝真元,朗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了后方跟踪者的耳中:
“山林路险,多谢各位兄弟一路相送!黄某就此别过,诸位请回吧!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他的声音在山谷间轻轻回荡。
密林中安静了片刻,随即传来一阵窸窣声和几声不好意思的憨笑。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猛地从树林里冲了出来!
是阿雅!
她跑得气喘吁吁,小脸上挂满了泪痕,眼睛红肿得像桃子一样。
她一直偷偷跟在护送队伍的后面。
“黄哥哥!”
她带着哭腔喊道,跑到林羽面前,仰着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你……你一定要小心啊!一定要平安!我……我会想你的!”
她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那部林羽送给她的、毫无信号的智能手机,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抓着什么唯一的念想,哽咽道:
“你……你答应过我,要给我打电话的!这个手机,我会天天带着,经常跑到有信号的山头上去等!你一定要打给我!”
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真情流露的模样,林羽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他伸出手,想像哥哥一样揉揉她的头,但手到空中又顿住了,最终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他想了想,从阴槐木戒中取出了那部真正的卫星加密电话。
在阿雅和远处林中若隐若现的寨民惊讶的目光中,他直接拨通了自己那部伪装手机的号码。
很快,阿雅手中那部手机的屏幕亮了起来,响起了清脆的铃声。
阿雅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接通电话,将手机放到耳边,带着浓重鼻音地“喂?”了一声。
然后,她就听到了林羽通过卫星电话传来的、带着笑意的声音,清晰地从手中的手机和面前的林羽口中同时响起:
“傻丫头。”
阿雅一下子愣住了,看看手里的电话,又看看面前笑着的林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奇妙的“双声道”是怎么回事,但听到他那声熟悉的“傻丫头”,眼泪流得更凶了,却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哭又笑,模样甚是可爱。
林羽收起卫星电话,看着她,语气变得认真了些:
“阿雅,听着。如果想再见我,今年9月,拿着这个手机,去金陵,找南京大学道法专业,报我的名字,找一个叫黄语萱的助教。她会明白的。”
“黄语萱?”
阿雅眨着泪眼,好奇地问,
“语宸,语萱……听起来好像……那是你妹妹吗?”
林羽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
“记住我的话就好。好好照顾婆婆,好好长大。”
说完,他不再停留,对阿雅和山林方向挥了挥手,转身拉开车门,坐进了越野车。
引擎发动,车辆平稳地驶离,扬起些许尘土。
阿雅站在原地,用力地挥着手,直到车辆消失在盘山公路的拐角。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部依旧亮着屏、显示着通话记录的手机,小心翼翼地擦干净屏幕,将它紧紧捂在胸口,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却充满了希望的光芒。
山林中,麻鲁村长和几位寨民缓缓走了出来,望着车辆远去的方向,神色复杂。
“黄语萱……南京大学……”
麻鲁村长喃喃自语,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小子……看来来历比我们想的还要不简单啊……阿雅,或许……这真是你的造化。”
车辆后座上,林羽闭目养神,脑海中已经开始飞速规划着下一步针对赶尸三家的排查方案。
苗寨的插曲暂时告一段落,但更艰巨、更黑暗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而他和那个单纯苗女阿雅之间,似乎也因为一部手机和一个承诺,种下了一段意想不到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