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家矿洞深处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林羽正准备即刻动身,奔赴最后的目标——
石家。时间每过去一秒,那些被石家掌控的无魂婴儿就多一分危险。
然而,就在他刚要下令出发时,加密频道里传来了指挥部的最新通报,内容却让他愣在了原地。
“木栩同志,紧急情况!石家……主动联系我们了!”
钟主任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深深的疑虑,
“石家家主石坚,两个小时前在家中‘畏罪自杀’。其家族主要成员及核心骨干现已全部向当地警方投案自首,并主动供出了所有藏匿无魂婴儿的地点坐标,表示愿意无条件配合救援,并承诺将家族所有关于‘生命维持技术’的研究资料全部上交给国家,只求能宽大处理,保全石家香火不绝。”
车内瞬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投降”搞懵了。
“畏罪自杀?全部自首?主动交出技术和婴儿?”
一名队员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这唱的是哪一出?这也太干脆了吧?”
钟主任的声音继续传来,凝重无比:
“事情反常必有妖!我们目前掌握的关于石家的直接证据其实并不多,主要精力都放在对付罗、覃两家身上,针对石家的布控和侦查才刚刚展开,理论上他们完全有机会有时间隐藏甚至转移!他们怎么会如此果断地选择全面投降?这不符合常理!木栩,你怎么看?我们需要你的判断。”
林羽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石家的举动确实诡异到了极点。
就像两军对垒,一方尚未真正进攻,另一方主帅就突然自刎,全军倒戈献城?
这背后若没有更大的图谋,简直无法解释。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他们的投降,我们当然要接受,婴儿必须尽快救出。”
林羽沉声道,
“但绝不能放松警惕。我现在立刻带人过去,亲自接收‘投降’,看看他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好!一切小心!我让当地警方配合你,但他们力量有限,主力还在清理罗、覃两家的摊子。”
钟主任叮嘱道。
车辆再次启动,朝着石家祖宅的方向疾驰而去。
石家祖宅位于一片相对开阔的河谷地带,与罗家的险峻、覃家的隐蔽不同,其宅邸看起来更加“光明正大”,高墙大院,门楼气派,甚至带着几分书香门第的沉淀感,丝毫看不出是赶尸起家的家族。
此刻,石家大院门户大开,没有任何守卫。
院子里,黑压压地跪着几十号人,男女老少皆有,一个个垂头丧气,面带惶恐与悲戚。
几名当地警员正在紧张地维持秩序,进行初步登记。
一名穿着素色长衫、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是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见到林羽下车,连忙迎了上来,躬身行礼,语气悲痛而恭敬:
“您就是上面派来的木栩长官吧?石家罪孽深重,如今老家主已以死谢罪,我等皆愿认罪伏法,只求政府能给石家留一条活路……”
说着,竟哽咽起来。
林羽面无表情,目光扫过院子里跪着的众人,神识如同微风般拂过,确实没有感受到明显的敌意或能量波动,只有一片死寂的绝望和恐惧。
“石坚的尸体在哪里?”
林羽直接问道,他首先要确认这个“畏罪自杀”的家主是真是假。
“老家主的遗体……还在他书房里……我们不敢移动,等候长官查验……”
管家连忙引路。
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
书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
一丝极微弱的血腥味。
房梁上,还悬挂着一段白色的绸缎。
地上,铺着席子,一具穿着寿衣的男性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面色苍白泛青,舌头微微吐出,颈部有着清晰的缢痕。
从面容上看,与资料中石坚的照片完全一致。
旁边的法医初步检查后,也对林羽点头,低声道:
“符合自缢特征,死亡时间大概在两小时以内。”
一切看起来天衣无缝。
林羽走近尸体,蹲下身,假装仔细查看颈部的伤痕,暗中却悄然运转了得自鬼谷传承的秘术——鬼谷阴阳眼!
双眸深处,一丝极淡的混沌之光一闪而逝。
在他的“视野”中,世界的色彩变得有些不同,他能看到生灵的气息、能量的流动,以及……魂魄的痕迹。
只见那尸体的眉心祖窍处,确实盘踞着一团模糊的、代表着新死之魂的灰白色气团,气息微弱,正在缓慢消散。
这似乎印证了死亡时间和自缢而亡的状态。
然而,林羽的眉头却微微皱起。
不对劲!
这团魂魄之气,虽然附着在尸体上,但两者之间的联系……
却给他一种极其细微的“疏离感”和“不协调感”。
就像是一件不太合身的衣服,虽然穿在了身上,但总有些地方对不上。
寻常修士乃至专业法医绝对无法察觉,但在鬼谷阴阳眼下,这一丝不和谐被放大了。
林羽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尸体的额头,更仔细地感知那魂魄与肉身的契合度。
“长官!”
旁边的管家和几位石家族老顿时露出惊慌和阻止的神色,
“使不得啊!死者为大,入殓前不可再惊扰遗体了!这是我们这儿的规矩,也是对死者的不敬啊!”
林羽动作一顿,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他们:
“我只是例行检查。我发现,贵家主的魂魄与肉身结合似乎并不紧密,这与寻常新死之魂的状态略有差异。我需要确认,这魂魄与这肉身,是否确为同一人。”
他直接点出了疑点。
几位族老脸色微微一变,互相对视一眼。
还是那位戴眼镜的管家反应最快,连忙躬身解释道:
“长官明鉴!您有所不知,我们赶尸一脉,常年与尸魄阴煞打交道,修炼之法也多涉及分魂炼僵之术。尤其是炼制本命僵,需将自身一缕主魂融入僵尸体内,久而久之,自身的魂魄与肉身的联系,本就会比常人稍显……松散一些。尤其是在刚刚亡故之时,魂魄不稳,这种‘不合拍’的感觉就会更明显些。这……这是我们这一脉的正常现象,绝非异常啊!”
他说的情真意切,语气诚恳,甚至还带着点专业术语,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
林羽目光扫过院子里其他跪着的石家人,暗中运转阴阳眼仔细观察,发现他们大多数人身上,确实都或多或少存在这种魂魄与肉身联系不如常人紧密的现象,只是程度远不及地上这具“尸体”明显。
这个普遍存在的特征,似乎佐证了管家的说法。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这只是赶尸一脉修炼功法的特殊副作用?
林羽沉吟了片刻。
对方给出的解释确实能自圆其说,而且眼下最重要的是那些婴儿。
他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站起身:
“带我去看看那些孩子。”
“是是是!长官请随我来!”
管家如蒙大赦,连忙引路。
藏匿婴儿的地点并不在祖宅主建筑群内,而是在后院一个极其隐蔽的、通往地下的入口。
入口伪装成一个枯井,内部却别有洞天,安装了现代化的升降梯。
下降数十米后,眼前出现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地下实验室。
这里的规模远不如覃家矿洞那般庞大,只有二十个左右的培养罐。
罐中的婴儿大多保持着正常的婴儿体型,生长发育程度与他们的“年龄”基本相符,并没有出现另外两家那种恐怖的催生现象。
而且,所有的设备上,都找不到任何与九菊一流相关的标识,显得相对“干净”。
林羽仔细地用神识探查每一个孩子,确认他们都还活着,生命体征相对平稳。
“你们抓捕这些无魂婴儿,目的到底是什么?”
林羽冷声问道,目光如刀般射向那位新任的石家话事人。
新任话事人一脸悲痛和悔恨,叹气道:
“不敢隐瞒长官。此事……皆因我家大哥,也就是已故的家主石坚而起。大约三个月前,他最为疼爱的小孙子出生,谁知……竟也是那无魂之症。”
他语气哽咽:
“大哥他备受打击,一心想要找到救治孙儿的办法。但此症闻所未闻,无从下手。他……他一时糊涂,鬼迷心窍,便想着……偷偷弄来一些同样症状的婴儿,暗中进行研究,希望能找到救治之法……我们劝过他,这是违法犯罪,但他爱孙心切,一意孤行……我们这些做兄弟下属的,也只能……唉!”
他捶胸顿足,显得懊悔不已:
“直到近日,听闻罗、覃两家因同样之事事发,被国家雷霆扫穴,大哥他才幡然醒悟,自知罪孽深重,国法难容,又怕连累整个家族……这才……这才选择了以死谢罪,并命我们立刻自首,交出所有孩子和研究资料,只求能替他赎罪万一,保全石家不绝嗣……”
这番说辞,听起来合情合理,充满了人情味和无奈感,将一个疼爱孙子却误入歧途、最终以死赎罪的老人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
“研究救治之法?”
林羽盯着那些培养罐,
“那你们可研究出什么成果了?”
新任话事人苦涩地摇头:
“一无所获……长官您也看到了,这些孩子接来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我们的技术只能勉强维持他们的生命,对于如何‘补魂’,根本毫无头绪。大哥他……也是心力交瘁,绝望之下才……”
林羽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石家人的配合、合理的解释、相对“正常”的实验室、没有九菊一流的痕迹……
一切似乎都指向这是一个误入歧途但尚未造成更严重后果、并且及时醒悟赎罪的家族。
但他的直觉,以及那双鬼谷阴阳眼捕捉到的、那具尸体上一闪而过的违和感,却像一根细微的刺,始终扎在他的心头。
石家,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这份“干净”的投降背后,是否隐藏着更深的、更不易察觉的阴谋?
他暂时没有证据,只能按下疑虑,先安排人手接管实验室,救治婴儿,封存所有资料。
但在他心中,对石家的警惕级别,已然提到了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