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林羽的手指方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身上。
老人衣着朴素,面容枯槁,一双腿在薄薄的毯子下显得异常干瘦,毫无生气。
那“上帝三子”顺着林羽所指看去,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深处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甚至带着点得意。
他清了清嗓子,用那故作庄严的语调说道:
“我当是何等疑难杂症,原来只是一位腿脚不便的老先生。瘫痪在床多年的信徒,我都曾凭借父神恩典使其重获行走之力,何况于此?请将老先生推至台前。”
推着轮椅的中年人连忙照做,脸上带着期盼与紧张。
刚到台前,他张嘴想详细说明父亲的病情,却被“上帝三子”抬手阻止。
“不必多言。”
神子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父神洞察一切,我秉承父神意志,自然知晓这位老兄弟的苦楚。放心,我必让他重获健康,行走如常!”
这番话又引得台下信徒一阵低声赞叹,觉得神子果然神通广大。
仪式开始。一名牧师恭敬地递上一个银质小碗,里面盛着所谓的“圣水”。
“上帝三子”接过,用手指蘸着圣水,轻轻弹洒在老人的额头、肩膀和双腿之上。
随着圣水落下,老人原本有些萎靡的精神似乎微微一振,脸上也多了丝血色。
台下立刻传来低呼:
“有效果了!神子显灵了!”
然而,林羽的紫眸却看得分明。
那圣水本身并无特殊,只是普通清水,但其中蕴含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上帝三子”的信仰之力。
这点力量,最多只能起到一点安抚心神、略微刺激生机的作用,对于老人体内那盘踞已久的阴寒死气,如同杯水车薪,毫无意义。
洒完圣水,“上帝三子”将碗交还给牧师,神色更加肃穆。
他伸出双手,缓缓覆盖在老人干瘦的双腿之上,闭上双眼,口中开始念念有词,是众人听不懂的、夹杂着生硬拉丁文和本地土语的祷告。
“仁慈的天父,请降下您的恩典,驱散这位老兄弟腿上的病痛与束缚,让萎缩的肌肉重生,让枯竭的经脉再通,让他能重新站立,行走在您恩赐的大地上……”
随着他的祷告,林羽清晰地看到,台下那些最为狂热的信徒身上,隐隐有一丝丝微弱的、混杂着各种欲望的信仰之力,如同受到牵引般,汇入“上帝三子”的体内。
而他体内那驳杂的信仰能量,则在他的引导下,化作一股淡金色的、充满生机的暖流,透过他的双手,注入到老人的双腿之中!
奇迹发生了!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老人那原本干瘪如同枯枝的双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充盈、膨胀!
萎缩的肌肉如同被充气般重新变得饱满,皮肤也恢复了光泽和弹性!
短短几分钟内,那双腿看起来竟然与健康常人无异!
“神迹!真正的神迹!”
“天父显灵了!神子万岁!”
台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和赞美声,许多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那推轮椅的中年人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上帝三子”缓缓收回双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微微发白,显然这番“治疗”对他消耗不小。
但他脸上却充满了自信与傲然,他俯身对老人温和地说道:
“老兄弟,父神已回应了我的祈求,治好了你的双腿。现在,你可以尝试站起来了。”
老人看着自己那双仿佛重获新生的腿,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光芒。
他在儿子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尝试着用力——
他成功了!
他真的凭借自己的力量,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站起来了!真的站起来了!”
“太好了!老爷子站起来了!”
欢呼声再次达到高潮。
“上帝三子”脸上得意之色更浓,他挑衅般地看了林羽一眼,然后对老人说:
“走几步试试,让所有人都看看父神的恩典!”
老人激动地点点头,在儿子的小心搀扶下,尝试迈出第一步——
然而,就在他脚掌即将落地的瞬间,异变陡生!
众人预想中稳健的步伐并未出现,老人的身体猛地一个趔趄,双腿如同不受控制的面条般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前栽倒!
“爸!”
“老先生!”
惊呼声四起。
就在老人即将摔倒在地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鬼魅般闪过,稳稳地扶住了老人,正是林羽。
老人惊魂未定,靠在林羽身上,看着自己那双看起来完好无损,却完全不听使唤的腿,茫然又痛苦地望向“上帝三子”:
“神子……我,我这是怎么了?腿不是好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走不了?”
“上帝三子”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闪过一丝慌乱,但他立刻强作镇定,解释道:
“老兄弟,你瘫痪太久,腿部神经和肌肉记忆尚未完全恢复。这只是暂时的,回去之后多做康复训练,自然就能行走了。”
他试图将问题归结于“康复”,而非治疗本身。
台下的信徒们闻言,也纷纷附和:
“对啊!老爷子躺太久了,得慢慢来!”
“神子已经治好腿了,走路得自己练!”
“就是!那个国安局的,快给神子道歉!”
面对众人的指责和催促,“上帝三子”那隐含得意的目光,林羽只是轻轻将老人扶回轮椅坐好,然后直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上帝三子”身上,淡淡开口:
“看来,你学到的,只是皮毛,只得其形,未得其神。”
“上帝三子”脸色一变:
“你什么意思?老人的腿明明已经好了!大家都看到了!”
“是吗?”
林羽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肌肉充盈,不过是表象。你以信仰愿力强行激发他腿部残存的生机,使其血肉暂时充盈,看似痊愈,实则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他体内那股侵蚀他生机的根本病源——那股阴寒死气,你连碰都未曾碰到,谈何治愈?”
林羽的话如同冰水泼下,让喧闹的教堂瞬间安静了不少。
一些理智尚存的人开始露出思索的神色。
“上帝三子”被说中心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辩道:
“你……你胡说!什么阴寒死气!分明就是他年纪大了,需要时间恢复!你若真有本事,你让他走起来看看啊!你若能让他立刻行走自如,我……我当场拜你为师!”
他这是被逼到了墙角,开始赌气般地叫板。
林羽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摇了摇头:
“医者父母心,治病救人,岂是儿戏赌斗之事?不过,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何为治标,何为治本。”
说罢,他不再理会对方,转身面向轮椅上的老人。
他没有像“上帝三子”那样搞什么复杂的仪式,只是伸出右手食指,指尖萦绕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紫金色光芒,蕴含着精纯的元婴本源生机与他对天地生灭法则的感悟。
他俯身,食指轻轻点在了老人的眉心祖窍之处。
一股温润浩大、却又细致入微的生机之力,如同初春的阳光融化坚冰,悄无声息地涌入老人体内。
这股力量远非“上帝三子”那驳杂的信仰之力可比,它精准地找到了盘踞在老人骨髓、经脉深处的阴寒死气,并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将其缓缓化去、驱散。
同时,这股生机之力也在滋养着老人近乎枯竭的本源,疏通着淤塞的经脉。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数息。
林羽收回手指,对老人温和一笑:
“老先生,现在,您再试试。”
老人有些茫然,但看着林羽那平静而充满自信的眼神,他下意识地再次双手撑住轮椅扶手,尝试用力——
这一次,他的动作明显稳健了许多!
他缓缓地,但却是实实在在地,凭借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
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迈出了左脚——
稳稳落地!
接着,是右脚!
一步,两步,三步……
虽然步伐还有些缓慢和僵硬,但那确确实实是自主的、稳健的行走!
他不再需要任何人的搀扶!
“我……我能走了……我真的能走了!”
老人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老泪纵横,声音哽咽。
这一次的感觉,与刚才那虚浮无力的“站立”截然不同,那是从骨髓里透出的力量感和控制感!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教堂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上帝三子”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指着林羽:
“你……你……”
林羽目光平静地看向他,以及台下那些信仰开始崩塌的信徒,缓缓道:
“他的腿,并非简单的肌肉萎缩。乃是早年受过严重阴寒创伤,寒气入骨,侵蚀生机,加之年迈体衰,本源枯竭,故而瘫痪。你只以蛮力催生血肉,不过是饮鸩止渴,看似好转,实则加速其本源消耗,若非我及时化解阴寒,补益生机,他活不过三月。此,便是你所谓的‘神迹’?”
字字诛心,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那“上帝三子”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地,信仰反噬和真相被揭穿的冲击,让他瞬间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
林羽不再看他,目光扫过那些幡然醒悟、面露羞愧或愤怒的信徒,最后对那两位隐藏在人群中的特事办同事微微颔首。
剩下的扫尾工作,该由他们接手了。
他转身,向着教堂门口走去,身后,是信仰殿堂轰然倒塌的声响,以及一个骗局被彻底戳穿的狼狈。
至于那个赌约?
他从未放在心上。
道不同,不相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