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窗外天色暗下,城市华灯初上时,沈行放下了游戏手柄。
“给你母亲发个信息,告诉她你今天不回去了,明天直接从这边去学校。”
予乐安抬头,眼中充满了惊愕和抗拒。
“不回去?我……我今晚再过去也来得及……”他声音微弱。
沈行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予乐安瞬间噤声。
“需要我帮你发?”他淡淡地问。
予乐安被沈行吓到了,他不敢想象母亲收到陌生号码发来关于自己夜不归宿的消息会作何感想。
他颤抖着手拿出自己的手机,在沈行的注视下编造了一条谎言发给母亲:「妈,今晚在同学家一起复习,明天直接去学校,不回来了,别担心。」
信息发出去的那一刻,他感到一阵强烈的虚脱和愧疚。
“去洗澡。”沈行放下自己的手机,起身走向卧室方向,头也不回地吩咐道,“浴室在那边,柜子里有新的毛巾。”
予乐安走进浴室,巨大的浴缸和透明的玻璃淋浴房泾渭分明,他犹豫了一下,选择了淋浴。
正当予乐安脱下衣服,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冲刷在身体上,他背对着门口时——
“咔哒”一声轻响,浴室门毫无预兆地被从外面打开了。
予乐安吓得浑身一僵,猛地转过身,双手下意识地环抱住自己,惊恐地看着门口。
沈行正站在那里,神情自若,他的目光在予乐安布满水珠的身体上扫过,最后落在他惊慌失措的脸上。
“怎么不用浴缸?”沈行问,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予乐安的心脏狂跳,脸颊因为羞耻和愤怒而涨红。
他当然不想用,那是沈行用过的,光是想象躺在里面,就让他觉得无比肮脏和窒息。
“我……我不习惯用浴缸。”他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
沈行没再说什么,他走进来,绕过僵立的予乐安,走到那个巨大的嵌入式浴缸旁弯腰开始放水。
温热的水流哗哗地注入浴缸,蒸腾起朦胧的水汽。
沈行试了试水温,然后旁若无人地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迈开长腿踏入了逐渐满溢的浴缸中,舒适地靠坐在一端。
水波荡漾,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冷峻的轮廓。
“过来。”他朝予乐安伸出手,声音在水汽中显得有些低沉模糊。
予乐安站在原地,脚下像生了根。
他看着浴缸里那个如同帝王般等待侍奉的身影,让他难以呼吸,不想过去,一点都不想。
“别让我再说一遍。”沈行的声音冷了几分,眼神也锐利起来。
予乐安闭上了眼睛,最终还是屈服于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一步一步挪到浴缸边,背对着沈行跨了进去。
温热的水瞬间包裹住他的身体,却让他感觉像是陷入了粘稠的泥沼。
予乐安刚坐下,尽可能离沈行远一点,一个滚烫坚实的胸膛就贴上了他的后背。
沈行的手臂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将他牢牢地禁锢在怀里,下巴抵在了他湿漉漉的肩窝上。
“怎么一直在抖?”沈行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像疑惑,也像是恶劣的调侃,“冷吗?”
予乐安咬紧了下唇,无法回答,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怕,是因为恶心。
得不到回答,沈行也不在意,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低下头,唇瓣贴在予乐安光滑的肩颈皮肤上,紧接着,牙齿不轻不重地合拢——
“呃啊!”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予乐安疼得浑身一哆嗦,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
沈行松开口,满意地看着那个泛着血丝的清晰牙印。
他伸出舌尖,轻轻舔去那细微的血珠。
予乐安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忍住没有落下,他只觉得一阵阵反胃,沈行的触碰和气息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恶心和绝望。
这个澡,最终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屈辱中结束。
沈行先起身,用宽大的浴巾擦干身体,然后扔给蜷缩在浴缸里的予乐安一条干净的浴巾以及一套显然是沈行自己的休闲服和一条未拆封的新内裤。
“穿上。”他丢下这句话便走出了浴室。
予乐安擦干身体,穿上那套过于宽大的衣服,上面还残留着沈行身上的气息,让他无所适从。
当他磨蹭着走出浴室时,沈行已经半靠在卧室那张巨大的床上,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予乐安认命地走过去躺下,尽量贴着床沿。
沈行却长臂一伸,将他整个人捞了过来,紧紧圈在怀里。
“睡觉。”沈行关掉了床头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予乐安麻木地躺在他的怀里,背后是对方平稳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鼻尖萦绕着沈行的强烈气息。
他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毫无睡意,意识在极度疲惫和高度紧张之间反复拉扯,最终还是在生理需求的驱使下,陷入了浅眠。
然而,睡眠并未带来安宁,充满压迫感的画面再次席卷而来。
冰冷的领带缠绕着手腕的窒息感……
“不要……放开我……求求你……”他在梦中无助地呓语,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挣扎。
他猛地惊醒过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冷汗瞬间浸透了那件不属于他的衣服。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直冲喉咙,他来不及开灯,也顾不上身边的沈行,连滚带爬地冲下床。
踉跄着扑进卫生间跪倒在冰冷的瓷砖上,对着马桶剧烈地干呕起来,泪水模糊了他视线,狼狈不堪。
卫生间的灯被按亮,刺目的光线让他不适地眯起眼。
沈行站在门口,他身上只穿着睡裤,头发微乱,一脸不悦,但看到予乐安此刻状态之后变得惊愕和焦急。
“你怎么了?”沈行快步走过来蹲下身,手搭在予乐安不断颤抖的后背上。
他的触碰让予乐安如同触电般猛地一颤,呕吐得更厉害了,却只是徒劳地发出痛苦的干呕声。
“别碰我……走开……”予乐安声音破碎,他试着推开沈行的手,却因为脱力而软软地垂下。
沈行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他不再试图碰触予乐安的后背,转而用手轻轻拍抚着他的手臂,语气放缓了些。
“做噩梦了?还是胃不舒服?告诉我,哪里难受?”
予乐安只是拼命摇头,泪水决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看到沈行,就如同再次回到了那个绝望的夜晚,可怕的心理阴影让他完全无法理智思考。
沈行伸出双臂不由分说地将蜷缩在地上的予乐安整个抱了起来,如同抱孩子一般,让予乐安的双腿稳稳地环住了他的腰。
予乐安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和恐惧,本能地用双臂搂住了他的脖颈,将湿漉漉的脸埋在了他的肩窝。
沈行稳稳地托住他的臀部和后背,就这样抱着他走出了充满呕吐物酸涩气味的卫生回到了卧室。
他的步伐很稳,怀抱有力,但予乐安在他怀里,却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沈行将他轻轻放回床上,拉过被子盖住他冰凉的身体,予乐安沉浸在巨大的恐惧和生理不适中,小声地啜泣着,眼神空洞。
沈行站在床边低头看他,眉头紧锁,俊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郁,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疲惫,也有些困惑。
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到卧室一角的嵌入式抽屉柜前拉开其中一个抽屉。
里面并非寻常物品,而是放着几个没有标签的白色药瓶。
沈行熟练地取出其中一瓶,倒出两片小小的白色药片,直接仰头吞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他将药瓶放回原处,重新回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沈行没有再强行将予乐安搂进怀里,而是侧身面对着他,隔着一段距离,沉默地看着他在被子里微微颤抖的背影,眼神难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清晨,天光微熹,予乐安数着时间,在感受到身后沈行平稳的呼吸后,便小心地挪动身体。
他动作轻缓,生怕惊扰了沉睡中的猛兽,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予乐安心中涌起一股逃离在即的迫切。
他快速换好自己的衣服,将沈行那套衣服叠放好,拿起书包,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
予乐安走向玄关,手握上了公寓门的门把手,用力一拧,门纹丝不动。
他又试了一次,甚至用力拉了拉,门依然紧闭着,只有冰冷的金属触感回应着他的徒劳。
咔哒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像是嘲弄他的天真。
予乐安怔住了,一股冰冷的绝望从脚底窜上头顶。
他握着门把手,身体里的力气被抽空,顺着门板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发出一声浓浓疲惫的叹息。
他还以为……自己这次能轻易逃离。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沈行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倚在卧室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这么早,”沈行把头发向后撩起,说,“想去哪儿?”
予乐安背对着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他低着头看冰冷光滑的地板,真想将自己缩进地缝里。
沈行迈步走过来,在他身后停下。
予乐安徒劳挣扎后又颓然放弃的模样,让沈行嘴角勾起了弧度,那笑意很浅,转瞬即逝。
“怎么,”他微微俯身,声音贴近予乐安的耳畔,带着一丝调侃,“以为我会让你就这么走了?”
予乐安还是没有回头,声音闷闷地:“你到底想怎么样,把我关在这里?”
沈行直起身,绕过他,走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看向地板的视线。
他蹲下身,与坐在地上的予乐安平视,目光平静地审视着他苍白的脸。
“不是关,”沈行纠正道,“是确保你不会在不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不合适的地方,或者产生一些不合适的念头。”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予乐安紧握的拳头。
“我只是想回家......”予乐安抬起头,眼圈泛红,他的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回家可以。”沈行出乎意料地没有反对,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予乐安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等我觉得合适的时候,自然会让你走,或者……”
他顿了顿,伸手,用指尖轻轻抬起予乐安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你告诉我,前天不回信息,今天又想偷偷溜走,是因为害怕我,还是在跟我闹脾气?”
他的问题如此直接,简直荒谬。
予乐安被他话语里的意味激得浑身不适,他偏头甩开沈行的手:“我怕你……我当然怕你……沈行,你难道感觉不到吗,你做的那些事……”
“我做的哪些事?”
沈行打断他,眼神锐利起来,“让你不舒服的事,还是让你记忆深刻的事?”
予乐安被他逼得无所遁形,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他认命了。
自己根本无法与沈行正常沟通,这个人的逻辑是扭曲的,他永远站在掌控者的角度,审视、玩弄着他的恐惧。
“你混蛋......”予乐安低下头,不想再看他,也不想再回答任何问题。
他像一只把脑袋埋进沙子的鸵鸟,以为这样就能逃避一切。
沈行站起身,不再看地上的予乐安。
“去洗漱,吃早餐,司机一会儿会送你回去。”他丢下这句话后走向了客厅。
予乐安坐在地上,听着沈行离开的脚步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
这顿早餐吃得沉默而压抑。
精致的餐点摆在桌上,予乐安却食不知味,只是默默地吞咽着,如同完成一项任务。
沈行坐在他对面,姿态优雅地用着餐,偶尔抬眼看他一下,目光平静无波,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予乐安放下了筷子,低声道:“我吃好了。”
沈行也随即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打电话给司机吩咐道:“送他回去。”
予乐安立刻抬起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他不想再坐那辆代表着沈行掌控的车,不想再被精准地送到离家不远不近的那个街口。
那种被安排、被监视的感觉让他窒息。
予乐安需要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间,哪怕只是从这里步行到能打到车的地方,那短暂的路程也能让他稍微喘口气。
沈行闻言,抬眸看向他:“你自己回去?这里离你家不近,这个时间也不好打车。”
“我知道,”予乐安避开他的视线,盯着桌布上的纹路。
“我可以坐公交或者地铁。”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坚定,尽管手心已经开始冒汗。
沈行静静地看着他,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
餐厅里一时间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予乐安的心悬了起来,他怕沈行会拒绝,会用更强硬的手段逼他上车。
就在他要放弃坚持的时候,沈行却忽然开口了:“随你。”
予乐安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抬头看向沈行,对方已经收回了目光。
“……谢谢。”予乐安干涩地道了声谢,虽然这声感谢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无比荒谬。
他立刻站起身,拿起自己的书包,迫不及待地朝着门口走去。
那扇厚重的门没有再锁住,他轻易地拧开了门把手,外面走廊的光线和相对自由的空气涌了进来。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稀少,予乐安快步走着,直到逐渐远离才敢稍微放慢脚步。
他感觉浑身都疼,脖子和锁骨上的痕迹在衣领的摩擦下隐隐作痛,肩头那个牙印更是传来清晰的刺痛感,而最难受的是心里那片冰冷的荒芜。